當然,套購行為肯定會存在,甚至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比如西域胡商用白銀在中原換成銅錢,然后到西域再換回銀,但這都是做生意之余順手為之,并非刻意這么做,賺頭也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邵勛最后圈定了兩種,其一有很抽象的天山圖案,其二是q版烏龜,樣式都很雷人。
他仔細比較了下后,最后點了點龜幣,道:「便這一種了,其余四種皆銷毀棄用。」
「遵命。」李兆應道。
天子之意,并非只銷毀面前的這些銀幣,而是連高昌做的鑄幣版子都一并銷毀。從今往后,高昌就要開始自鑄龜幣了。
「龍幣、龜幣及銅錢,皆為大梁朝官制錢幣,朕謂之‘法幣’。」邵勛說道:「譬如那龍幣,重四兩。四兩龍幣是法幣,可以通行全國,四兩重的朱提銀并非法幣,不可用來繳稅,不可拿來貨殖等等。」
「誠然,朕這么說,很多人不以為然。兩個商家買賣,一家拿出成塊的銀磚,另一家多半會認。但你們要知道,法幣是法幣,白銀是白銀,不可一概而論。這個道理,就連波斯人,粟特人,貴霜人,大秦人都明白,你們不要不以為然。」
邵勛說了一通后,問道:「高昌收到那批存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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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礦坑存銀,有六千七百四十兩,已然收到。」李兆答道。
「夠高昌用了。」邵勛大手一揮,道:「可全數鑄成銀幣,存銅鑄成銅錢,
小心往外出,別一下子弄得物價騰貴,百姓怨聲載道。」
「殿下說一一」李兆看了邵勛一眼,道:「令百姓以舊錢換新錢,便不會有大礙。」
邵勛唔了一聲,道:「怕是換不完。」
他曾經仔細思考過一個社會需要多少貨幣。
此時他不清楚,但后世16、17世紀英國人有過調查統計,答案是當時需要全社會財富的六分之一。
另外,當時英國佬還有個結論:貨幣流通越快,需要的貨幣數量越少,貨幣流通越慢,需要的數量就越多,當商業活躍度降到最低時,便需要政府不斷注入新貨幣,以維持社會經濟不崩潰。
如今是古代農業社會,老百姓習慣以物易物,但也有日漸興盛的商業行為,
具體需要多少貨幣,邵勛弄不清楚,這也不是現有條件下能搞得清楚的事情。
不過多年來他注意觀察洛汴糧價,斗米最賤時十余錢,貴時數十錢、一百錢,這既有糧食供給原因,也有貨幣原因。
這個振幅其實不算大了。
唐高宗時期,有一年大豐收,斗米降至三錢,而那一年還爆發了錢荒。這種極端價格顯然是不正常的,但滿朝文武卻上表章恭賀,以為盛世,理由便是一斗米的價錢從來沒這么便宜過。
這或許有道理,因為糧食確實豐收了,但以前也有豐收,可沒便宜到這種程度。
以物易物的農業社會,老百姓并不是一點不用銅錢。事實上唐代租庸調之外是有一部分現金稅收的,而且去集市買東西,不可能次次以物易物,布匹絹帛也不是每個人都收,總體算下來,一戶百姓每年現金支出二百余文總是有的。
斗米三錢,其實就是嚴重的通貨緊縮,對經濟的傷害很大,至少農民是虧了。
這和明朝張居正改革后的北方一樣,市面上貨幣供給嚴重匱乏,通貨緊縮嚴重,而老百姓還得想辦法籌集白銀交稅,屬實被坑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