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男人的顧左右而言他,裴靈雁不再說什么,轉身取來一份公函,放在桌上。
邵勛走過去坐了下來,半真半假地翻閱著。
距離攻滅林邑已經一兩年了,彈壓地面的駐軍都換到了第二批,如今已然全是交州土人一一其實說彈壓也不對,因為他們只在幾個稍大些的城池或水陸要沖駐兵,大部分區域是放棄的。
臨邑王范文之子范佛四處流竄,身邊竟然還有追隨者,地方上也有支持他們的人,不過越來越少了。
原因也不復雜。范文這廝得位本來就不正,弒殺舊主,毒死舊主子嗣,其本人更非林邑之民。
之所以堅持到現在,主要還是范文曾經東征西討,兼并了無數部落、洞主,建立了相當巨大的威望,并遺澤子孫。
但在殘酷的現實之下,這份遺澤消耗得非常厲害,其人隱隱有堅持不下去的意思。
不過,范佛堅持不下去,不代表梁人能輕松接手這個國家。就目前來說,曾經被范文強行捏合起來的林邑已然四分五裂,地方上的土皇帝多如牛毛,有人接受了大梁朝的冊封,有人兩面騎墻,
有人則自行其是,關起門當山大王。
在邵勛的授意下,孫和對林邑地方土豪采取政治招撫,即你們只要接受大梁朝冊封的那張紙,
隨你們在地方上如何折騰,當山大王也好,土皇帝也罷,都隨你,甚至連貢品數量都是象征性的:
每年交一些沙金、蛇膽、瑁殼、珍珠、翠羽等,連糧食都不要。
毋庸置疑,這個條件是十分優厚的,至少比范文當政時好多了,沒理由不接受啊。雖然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這只是梁人的緩兵之計,他們以后會一步步增加貢品的數量,直至諸寨難以接受為止。
到了那會,想反抗可沒現在這么容易了。
無奈人都是短視的。林邑新敗,很多人已然嚇破了膽,于是接受了這個條件,甚至還主動獻上了比規定更多的貢品。
如此,孫和便能騰出手來,以不多的交州土兵,從容收拾刺頭們。其間,出身覆田勸農使幕府的阮敷至各處察訪后,回來提供了很多合理的建議,于是孫和請以他為交州治中從事,并且把他不喜歡的交趾太守換掉了,由阮敷兼領。
邵勛同意了,并且暗暗思付,這會交州幾乎看不到幾個姓阮的人,莫非歷史上有東晉阮氏子弟入交州當官,以至阮姓大興?
不過這都是小事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林邑這個歷史上屢次被東晉、劉宋爆金幣的國家徹底散了。興許以后還有復起的機會,但管他呢,那已經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了。
合上奏疏之后,他聽到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于是抬眼望了過去。
侯三著一張臉,老褶子都要笑出花了,輕聲問道:「陛下,今夜一」
「就在翠微堂。」邵勛不假思索地說道。
侯三應了一聲,行禮退下。
「修身養性了。」裴靈雁在一旁說道。
邵勛點了點頭,道:「就是想為這個天下多爭取些時日,夯實些根基罷了。不強求,時至則行,如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