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瑾胸有成竹地說道:「兒至建郵時,巡視度支校尉府,彼有海船戶七百,曾去過兩次廣州。
南伐林邑時,運兵、運糧、運械并無失期,海上漂沒也不多,可見技藝之精湛。據度支校尉所言,
數年前還不是這樣的,給了腳錢之后,有的海船戶一年賺二十多貫錢,為人羨慕,已不再像之前那般需要強征強派。心思定下來后,便開始琢磨操舟技藝,海船戶的士氣、操練都上來了。海船戶也是兵,既如此,兒覺得便該養起來。」
「你以后會一直養嗎?」邵勛問道,
「阿爺春秋鼎盛一」
「行了,行了。」邵勛擺了擺手,道:「其實你和他們差不多,都有些功利,不過稍好些罷了。有利可圖,便善待海船戶,無利可圖,也不能虧待了他們。大梁只是天下一隅,海外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而今做不到,將來可未必。林邑國之前不也有許多人反對攻伐嗎?如何?那么多繳獲拉回來,便無人噪了。將來還有海貿之利,于國庫大有神益。有些錢啊,想強迫豪族交出來千難萬難,可若通過域外奇珍將其弄出來,卻沒那么難。」
邵勛說完后,字也寫完了。
邵瑾湊過去一看:「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完全不合詩賦格律!但好有意境,確實是父親這個年齡、心境寫得出來的。
尤其是「舒」字最后一筆,下劃時如同飄逸的刀鋒一般,拉得很長,顯示了父親書寫時非常放松的心情一一這種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如何?」邵勛擱下毛筆,問道。
其實不咋樣,邵瑾心中暗道,
他從小被母親用戒尺教育過,字體師承名家,斷然不會差的。諸皇子之中,能在字上面比他高出一籌的就只有趙王邵了,他的字是真好,就連王羲之在譽抄家書時都稱贊過。
聽,說到王羲之,邵瑾也很喜歡父親身邊的這個秘書郎。原因無他,就是字好。
邵瑾這個人,與出身底層的邵勛不一樣,他很欣賞藝術,自己也有點小擅長,所以字好的人能得重用,音樂、舞蹈好的人同樣如此。
不過有人說王羲之的字沒以前那么飄逸了,好像是心境有所變化,沒那個味道了一一簡而言之,班味重了點。
裝模作樣看了許久后,邵瑾說道:「閑適、恣意一一」
「夠了。」邵勛笑罵道:「讓你看這兩句話,不是讓你評斷字的好壞。」
邵瑾這才認真起來,臉色漸漸有些難看。
邵勛看了兒子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坐下吧。」
邵瑾依言坐了下來。
邵勛咳嗽了一下,道:「后面那幅字乃玩笑之作。見山見海見自己,這才是阿爺希望你能做到的。」
「為父創業不易,廝殺半生,方定鼎天下。而今諸般制度建立,自有其法。阿爺想讓你知道的是,建立一個國家很難,而毀掉它卻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