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舊將棍子劈了下去。
在那花紋精美的長棍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氤氳的天地,棍身打散了云霧,從中間撕裂連綿不絕的高山,無垠的蓮池被狠狠掀翻,其中嬌嫩白凈的軀體更是在瞬間被震碎成了齏粉。
棍身仿佛可以無限延長,終于追上了那再不顧忌形象,狼狽瘋狂逃竄的身影。
“你為何只追著老僧不放!”
歡喜真佛駭然回頭,發出一道凄厲的長嘯。
他想不明白,分明是兩教一齊掀起的大劫,這尊玉帝憑什么只追自己,而對東極視若不見。
那條長棍精準的砸在了他的脊背上。
咔嚓咔嚓。
整個粉紅煉獄于頃刻間崩塌,歡喜真佛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皇城上方,被一棍子悍然抽下了長空。
砰!
他如破麻袋般墜下,砸碎了白玉長階,渾身戰栗著想要爬起來,剛剛半跪在地,抬頭便看見了烏泱泱盯著自己的神朝百官。
林書涯同樣跪在地上,呆滯的看著下方袈裟破爛,渾身是血的真佛。
他瞳孔輕輕抖動,黯淡且失神,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爾等怎敢……直視真佛!”
歡喜真佛只覺得胸口堵悶,他吐出一口血漿,同時神情狠戾的發出怒吼。
或許是一品巨擘的威嚴太甚,哪怕他成了這幅模樣,眾人的眼神還是不約而同的閃爍了一下,隨即涌現出濃郁的恐懼,齊齊抬高目光,看向了真佛的身后。
“……”
歡喜真佛察覺到不對勁,倏然回頭看去。
映入視線的是一襲搖曳的玄裳,沈儀隨意的斜拎著石棍走來,棍子的一端劃過布滿裂紋的白玉長階,在上面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東極!別再管你那座破塔了!”
歡喜真佛居然破了音,足以見得其心中恐懼。
話音未落,那條長棍已經兇戾十足的抽在了他的脊背上。
佛陀已經許多年未曾感受到過這樣的劇痛,渾身巨震,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本能的如同受傷牲畜般,顫顫巍巍的朝著臺階上面爬去。
他不知道誰能護住自己,只是潛意識的想離這青年遠一些。
亂棍加身。
歡喜真佛發出低低的嗚咽,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個豁牙的男人也是被這樣活生生打死的。
他當初不理解對方身為人皇,為何能忍受這般奇恥大辱,也不愿拿著皇氣超脫。
現在則更不能理解了。
可惜的是,自己并沒有那濃郁的皇氣,可以用來反敗為勝。
石棍可以鎮住八海之水,其本身卻并沒有太多玄妙的功效,真佛的身軀太過強悍,哪怕挨了那么多棍子,仍舊能繼續往上攀爬。
沈儀不急不緩的跟在這佛陀的身后,仿佛并未覺得疲倦,他只是重復著揮棍,將這天道鑄就的佛身一點點抽碎。
世道真是荒唐。
這些體面的仙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皮囊之內,卻藏著如此不堪如野狗的一面。
那個整日泡在酒池里,沒有半分帝王之相,活脫脫像個瘋子的男人,最后卻能坦然面對內心,自覺能力不足,哪怕隕落,也不肯舍棄紅塵俗世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