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汗國左賢王賀魯叛逃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西域諸國間激起層層漣漪。然而,在大乾帝都的西暖閣內,燭火依舊平靜地跳躍著,映照著秦明毫無波瀾的面容。
“陛下,賀魯一行三十七人,已安置在北庭都護府西側的‘歸義驛’。”影七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聲音低沉,“按您的吩咐,以諸侯禮相待,但驛外有玄甲軍‘護衛’。”
秦明并未抬頭,朱筆在一份關于江南漕糧新倉選址的奏章上劃過,批下一個“再議”。
“他帶走了什么?”
“親衛二十人,心腹幕僚三人,以及…其幼子阿史那律,年方九歲。”影七答道,“據報,賀魯途中屢次試探,欲見蒙摯將軍,均被婉拒。”
筆尖微頓,秦明嘴角掠過一絲極淡的弧度。賀魯想談條件,但他手中已無籌碼。叛逃之名坐實,黑汗回不去,西域諸國誰敢收留一個得罪了大乾皇帝的喪家之犬?他唯一的價值,只剩下他那點對黑汗內情的了解,以及…那個孩子。
“告訴蒙摯,”秦明放下朱筆,目光掃過輿圖上黑汗國的位置,“不必見他。讓下面的人,好酒好肉伺候著,再找幾個‘熱心’的舊識,去和他聊聊黑汗的風土人情…尤其是,各部族酋長最近的動向。”
“喏。”影七會意,這是要榨干賀魯最后的情報價值,同時讓他陷入孤立無援的恐慌。
“那孩子…”秦明忽然問。
“聰穎伶俐,已按吩咐,由蒙將軍夫人接到府中,與蒙家幼子一同讀書習武。”
“嗯。”秦明不再多言。恩威并施,既要讓賀魯感到絕望,又要給他留下一絲虛幻的希望——那個孩子,就是拴住這頭困獸的韁繩。
數日后,歸義驛內,賀魯對著滿桌珍饈,卻食不下咽。蒙摯始終不見,所謂的“舊識”來訪,句句不離黑汗內政,分明是套話。他感覺自己像一頭被圈養的牲口,等待宰割。唯一讓他稍感安慰的,是聽聞幼子受到了良好照料。
與此同時,黑汗王庭卻因賀魯叛逃陷入了更大的混亂。大汗咄苾暴怒之下,清洗了左賢王部族,卻引得其他部族人人自危。更糟糕的是,大乾邊境的榷場突然重新提高了青稞價格,卻只對幾個向來恭順的小部落開放。一時間,黑汗內部怨聲載道,矛頭直指咄苾的無能。
西域其他王國,如高昌、龜茲等,見狀紛紛遣使攜帶重禮前往帝都,言辭愈發恭順,生怕成為下一個目標。
暖閣內,秦明看著禮部呈上的西域各國貢品清單,目光最終落在“高昌國獻白玉佛塔一座,愿請天朝高僧往授佛法”一行字上。
“告訴鴻臚寺,”他指尖點了點那一行,“準其所請。另,讓司天監選幾個懂西域天象的博士,隨行。”
影七領命,心中明了。陛下這是要將文化滲透的釘子,穩穩楔入西域。
就在西域局勢因賀魯叛逃而暗流洶涌之際,一封來自江南的密奏,被悄無聲息地送到了御案最上層。秦明展開,是新任漕運總督林浩的親筆。奏報稱,漕運新政推行順利,稅銀大增,然…江南三大糧商及其背后士族,似有異動,暗中囤糧,恐待價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