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麗憐愛地摸摸伊秋月的臉“媽把錢都花在你跟你哥身上了,你倆出去千萬不要忘記爸媽,記著有機會也把爸媽給接出去。”
郝春麗沒顧著動作,把伊秋月鬢邊的發絲勾亂了。
伊秋月藏住厭煩的表情,口是心非地說“那肯定要把你跟我爸接出去享福,我遭多大的罪都行,只要你們能安享晚年,我再苦再累也是應該的。”
“聽說好多中國人過去給人刷盤子,一天下來頭發上全是油水。”
伊金從小到大是富養的少爺,原先家中住著小洋樓,他自己一層樓,廚房的門沖哪里開都不知道。
聞言,伊秋月眼珠子一轉,坐到伊大富身后,立起身給他捶著肩膀“爸,你給伊曼找的人家是哪家四百元要是給的起,能不能讓他們家再多出點,把我跟哥到國外的生活費也出出來”
伊大富吐出一口煙氣,伊秋月在身后嫌棄地別過頭。
伊大富看不到,覺得伊秋月跟他想到一塊去了,開口說“這有什么,明天我套套話,孟虎家有幾個子我都能給他弄來。”
“你說的是孟虎家”
郝春麗激動地說“那可太好了,他家就他一個獨子,肯定瞧不上伊曼掙的那點工分,說不準咱們還能把著。再說他體格好,力氣大,老丈人要求女婿幫著干點活,哪個女婿能不應承下來,里外里咱倆照樣不用下地出苦力。”
伊大富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們就瞧好吧。”
伊曼來到自己屋,關上門,貼著門待了片刻。
今天伊秋月沒來搜她的身,往常總怕伊曼藏錢。應該是明天就要走,心思已經不在這個家里了。
下屋原本是放雜物的木質小房,四面透風,靠著墻邊是她睡覺的“床”,用老舊門板墊著磚頭起來的。
余下的唯一家具就是靠墻的三只腳藤椅,上面放著鏡子片、掉齒的木梳。還有一個小葫蘆舀子,半夜渴了用來裝水的。
地面上攤放著干豆秧,每晚她要把第二天的豆子打出來泡好才能睡覺。
她從墻縫里扣出半指長的洋蠟頭點上,借著微弱的光,把信封從破棉襖里掏出撕開,里頭夾著五元稿費。
原本稿費都要用匯款單郵寄,伊曼沒機會到縣城郵政局去,給投稿的大家文學寫信請求夾帶現金郵寄,答應自負丟失的責任,人家才答應的。
她站在床上,伸手夠向房梁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洞。里頭有她積攢的稿費,仔細數了數,有二十七元,夠跑路的路費。
然而想想容易,跑路太難。
她每天還要跟家人風雨無阻的到大隊部進行思想匯報,人不見了,當天就會被發現。
她把錢重新藏好,撕掉寫著“蠻易先生親啟”的信封,借著洋蠟頭的火燒掉。
伊家人壓迫她,她屋里連個煤油燈都沒有,若不是白主任知道她會在夜里偷偷寫文章,送給她一截洋蠟頭,她在這邊的夜真算是暗無天日。
伊曼藏好錢,撿起地上的連枷。
她怨念地揮著連枷打豆秧,邊使勁邊壓低聲音道“噎死你們,噎死你們,噎死你們。”
干豆秧上的豆莢發出脆響,黃豆紛紛滾落。在缺少糧食的年代,黃豆很珍貴,滾到別處的每一粒黃豆都會被撿起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到舉報信。”伊曼機械性的打著豆莢,腦海回憶著原書的情節。
記得原書當中,伊金和伊秋月出國以后,剛開始跟家里還有隱蔽的聯系,他們卑鄙無恥,不知用什么辦法掙到錢,沒多久就跟國內斷絕了聯系,連親爸媽都拋棄了。
伊曼怎么可能讓他們出國快活去,一定會阻止他們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