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王朗事先并未與他通氣,是以并不知情,正在苦思王朗這么做的用意。
荀彧坐在楊彪對面,雖然字體是倒著的,可他還是很快就看完了。
些許老成的臉上,不動分毫,只是目光微動的注視著楊彪。
“荀尚書,怎么看”突然間,楊彪抬起頭,與荀彧對視,話音里,隱約帶著一絲請教的意味。
荀彧躬身以示恭敬,道“依下官所猜測,王廷尉這么做,是想讓丞相全身而退。”
“斷尾求生”
楊彪若有所思,王朗這封信將會對他的聲望造成打擊,更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但確切來說,更像是一種總結、定案,將楊彪從所有事情上撇開,只是到了勸誡的程度,并無罪責。
荀彧依舊躬著身,道“下官認同廷尉的判決,諸多事情,不當牽強附會,攀扯上丞相。”
楊彪聽著荀彧的話,揉了揉胖臉,旋即笑呵呵的道“荀尚書有丞相氣度。”
荀彧再次躬身,道“下官還有很多事情須向丞相請教,不知今晚,下官可否登門拜訪”
楊彪深深的看了眼荀彧,笑容更濃,道“固所愿也。”
“楊公,荀公,聊什么這么開心”這時,劉協大步進來,看著兩人大聲笑著道。
楊彪,荀彧連忙起身,抬手見禮道“見過陳留王。”
劉協一臉笑容,在主位坐下,道“二公請坐。”
楊彪與荀彧對劉協的突然邀請都心存疑惑,不動聲色的坐下,等著劉協開頭。
仆從上茶之后,劉協客氣的端起茶杯,說著喝茶。
楊彪,荀彧自然跟著,輕輕喝過一口,目光都在劉協臉上。
劉協倒是比以往更為從容,即便是兩位新舊丞相,他也沒有多少緊張,故作沉吟片刻,道“二公,秋糧再次減少,國庫入不敷出,不知,可有什么對策”
楊彪眨著小眼睛,心里古怪。
這位從來不沾朝政的陳留王,怎么突然關心起國庫來了
但楊彪沒說話,看了眼荀彧。
作為戶曹尚書,荀彧當仁不讓,老成的臉上出現凝色,道“殿下,從各州上來的數字來看,十萬石,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了。”
劉協皺著眉,打量著荀彧,道“我記得,中平以前,國庫一年,可有十萬萬錢左右,少的是不是有點多”
荀彧神情認真起來,道“殿下,南方各州、益州基本不納糧,這便減去四成。北方各州連年戰亂,而今剛剛平復,田地復耕不多,這便又減去至少兩成。加上各種天災人禍,十留其一,已是艱難。”
劉協多少知道一點,聽著荀彧的話,心里不禁有些震驚,道“真的,只有十之一”
朝野都懷疑,戶曹藏匿了真實的稅賦數量,瞞著朝廷,挪作他用。
比如用作了軍資,貼補了曹操、禁軍大營以及安撫招降的黃巾軍、黑山軍等。
楊彪這個無為丞相,在這個時候點頭,道“殿下,荀尚書并未作假,朝廷稅賦情況確實不容樂觀,而且可預見的未來至少五年,只會減,不會增。朝廷支出與日俱增,窟窿會越來越大。”
劉協萬萬沒想到,朝廷拮據到了這種程度
他不自禁皺眉苦思,道“那,有什么對策要,先平定南方嗎”
隨著劉虞的進京,朝廷的主戰派在抬頭,劉協聽到了不少風聲。
偏偏宮里半點消息沒有,誰也猜不透那位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楊彪繃直臉,道“殿下,北方看似穩固,實則十分脆弱,一旦朝廷有風吹草動,隨時可能崩散。是以,尚書臺的意思,是先北后南,先定北方,待等時機,王師兵強馬壯,一舉平定南方叛逆”
劉協面露狐疑,道“皇兄也是這個意思”
依照劉協對劉辯的了解,那位皇兄從不走尋常路,會真的這么有耐心,容忍著南方叛逆上躥下跳,而不做反應
荀彧躬身,道“殿下,叫下官來,是為了政事嗎”
劉協立即收斂表情,微笑著拿起茶杯,道“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忍不住問出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