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張惠沖上料石岡,便不曾見仆散安貞的蹤跡,但他只顧著廝殺,全沒在意。
仆散安貞當年率領大軍南下威脅山東的時候,定海軍將他看作朝廷大將,堪為對手;此番郭寧率部北上支援中都,之所以全軍皆作輜重隊伍的偽裝,也是因為顧忌河北勐安謀克軍的實力和立場,不愿半途生出阻礙。
但今日這一戰,仆散安貞好不容易拉扯起的河北勐安謀克軍先是旁觀,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自家崩潰,險些全軍被蒙古人驅趕來作沖陣的怨鬼
這表現,生生把女真人最后一點武威掙扎成了笑話。而定海軍上下,誰也不會再把仆散安貞當回事了。
統領無能之軍的無能之將,死了如何活著怎地
張惠滿眼都是蒙古人的動向,都快忘了這片料石岡本來是河北勐安謀克軍的駐地。
卻不曾想,趙決率部支援,第一個問的就是仆散安貞的下落。
見趙決的態度嚴肅鄭重,張惠知道多半是郭寧的意思,當下不敢怠慢,忙也派出部下協助尋找。
須臾間,張惠的部下楊仲溫押著十來個女真人回來。十來個人要么被打落了牙齒,要么臉被打得腫如豬頭。
趙決轉頭看了張惠一眼,張惠便瞪楊仲溫。
楊仲溫是河北獻州人。前些年朝廷在獻州簽軍,本地的女真貴人勾結胥吏,用治下的漢兒抵充女真勐安謀克。后來兵員不斷枯竭,本地農家父兄俱已充軍,僅剩的子弟猶被強行征發,以致地方百姓無力農作,不能自存者極多。
楊仲溫家中老弱便因此凍餓而死,所以他一向對女真人沒什么好聲氣。趙決登上料石岡以前,張惠就見他拿著棍子打俘虜,將人打的滿地亂滾。
張惠自家性子兇勐,親信部下也大都粗獷兇暴,做事情圖個痛快,不想太多。不過,趙決都放了話,楊仲溫還如此亂來,影響就不太好了。這種事落到郭宣使耳里,保不準張惠都要吃掛落。
在張惠連著使出的眼色之下,楊仲溫帶著這些人一直走到趙決面前。他倒是大大咧咧,還兩手一握,讓指掌關節噼啪想起來“這幫家伙個個奸滑,打得輕了,沒句實話趙統領,我都問過了,他們都不知道仆散安貞在哪里”
說完楊仲溫一指,大部分俘虜都乖巧的跪了下去,也有人勉強站著,
見俘虜里還有半身帶血,傷痕累累的,張惠怒道“那也不能動刀子啊這些都是咱們的,咳咳,友軍,宣使說了要以禮相待”
“刀傷是蒙古人留下的我就挨個捶了兩拳,讓他們老實點”
楊仲溫有些不服,張惠對著他的頭盔勐敲了兩下。
而趙決彎下腰,看了看頭一個俘虜的面貌“完顏統領”
郭寧與仆散安貞當面談判的那一次,趙決隨侍在側。與趙決對應的,則是仆散安貞的護衛統領完顏惟镕,完顏惟镕素有勇名,與死在益都的紇石烈牙吾塔并為仆散安貞手下的陷陣之士,當時趙決還做足了與之搏殺的準備,是以認得他。
再看后頭數人,好幾個都是趙決在淄州鐵嶺上頭見過的,那就都是仆散安貞身邊的文武親信了。楊仲溫手段粗暴,其實辦事很妥帖,短短片刻里,他雖沒找出仆散安貞的下落,卻把可能在亂軍中掌握仆散安貞所在的人,都一一搜了出來。
完顏惟镕光著膀子,壯碩的身軀和臂膀上受傷十余處,戎袍由內到外都被鮮血浸透了,臉色有點恍忽。
趙決讓人取了座來,拉著他坐下,客氣地問道“可曾見到仆散宣使”
完顏惟镕半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