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使的意思是”趙決問道。
郭寧起身踱步。因為每一步的步幅都很大,他步就到帳幕這一頭,兜轉回來,又是步就到那一頭,趙決連忙雙手提起凳子,再往旁邊讓一讓。
兜了好幾個圈,他忽然止步,一掀帳幕“諸位,仆散安貞下落不明。那么河北方面,如何處置”
大帳里,正在分頭計算、書寫的幕僚們一愣。
移剌楚材輕咳一聲,向書吏們威嚴地道“就按照這個數字,盡快謄抄完畢,分發下去。”
書吏們連聲應了。
移剌楚材向和張圣之兩人使了眼色,三人先后起身,步入外帳。
嘩啦一聲,帷幕再度放下。
當先問道“怎么就找不到仆散安貞了”
趙決將自家分派人手搜檢各處,但確無所獲的過程,以及推定仆散安貞落入蒙古軍掌握的事情一一說了。
張圣之倒抽一口冷氣“不好。”
“怎么個不好”
“以仆散安貞的身份地位,堪稱奇貨可居。萬一蒙古人以此人為傀儡,輕騎奔往河北,咱們上萬人的兵馬遠來,可就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成了兩面受敵的孤軍況且,如果河北有失,山東門戶洞開,那如何使得宣使,仆散安貞既然落入敵手,咱們今日這一戰,雖勝而實敗了,咱們須得立即退兵另外,還得分遣重將,另外從山東再調有力兵馬,急速控制益津關以南,河間府以東的五個軍州,以策萬全”
這五個軍州,便是霸州、清州、獻州、滄州、景州。五州既是控制漕河的要點,也是山東與中都之間的交通要道所在。郭寧此番北上之前,參謀司倒還真做過假道伐虢,急取河北的預桉,負責這個預桉的便是張圣之,故而此時他第一反應,便是將這預桉重新提了出來。
但張圣之的意見,立即遭到的反對。
“宣使,屬下聽說,咱們定海軍的大政,乃是廣積糧、高筑墻,尊奉大金皇帝,由此,御敵于山東以外,而趁著山東的穩定,著手大興文教,廣辟軍田,鼓勵工商,選練士卒。包括此番大軍深入中都,也是定海軍大政里的執行部分,是為了支撐中都,以保障山東的穩定。”
瞥了張圣之一眼,繼續道“如今山東的治理初見成效,糧食、戰馬、軍資漸漸充實而軍隊愈發擴張,將士愈發精煉。這自然是宣使成就大業的倚仗,但山東一隅之地,現在就可敵天下么”
“這話從何說起”
“今日咱們在戰場上突襲女真人,本來就堪稱肆意妄為。除了咱們定海軍,全天下再也沒有第二支人馬敢對女真人如此。光是如此,就難免引起中都朝廷極大的反應。若按照圣之所說,再奪取河北東部的五個軍州,咱們的行動便與造反無異。朝廷必然急怒,徹底和咱們撕破臉面。”
“到那時,我們回到山東以后,周邊對著西京路、河東南北路、大名府路、南京路的數千里邊境,都能安定么邊境不安,咱們哪里還能從容治理如果就此兵連禍結,遂使蒙古人漁翁得利,圣之你后繼的預桉又在哪里”
“這”
轉向郭寧
“宣使,咱們先前計議軍機,都已經算定了,蒙古人的目標乃是中都。僅僅多了一個仆散安貞在手,蒙古人的目標就會從此變化么我以為不然。轉而再想,中都一日不動搖,蒙古人每次南下,還不都是腹背受敵中都在,蒙古人的行動始終都受限制,所以,大局的關鍵始終都在中都。宣使,咱們此行的利益,也依然在中都”
說到這里,向郭寧微微躬身“宣使,還請慎察。”
郭寧去年統合山東東路以后,設置了參議司。參議司的兩位參軍,便是和張圣之。
此時二張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張圣之年輕有為,站在最直接的軍事角度考慮應對,務求斷然。則更多地盤算大局,力圖抓住大局的樞紐所在,以保證長遠。兩人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就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