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糾纏了幾句,宛如斗雞一般互相瞪著。瞪了好一陣,賈涉忽然苦笑,指了指席位“唉,請坐。”
“縣尊你火急喚我,必有要事,不妨直說。”
“五天前,大金的泗州、壽州、穎州等地,直到唐、鄧一帶,都有人傳話過來。說的是,你家郭元帥兇橫霸道,已經奪了大金的權柄,聚眾數十萬,虎視中原。”
“那位郭元帥如何,與咱們何干”
“你不懂。嘉定以來,大宋對金國只求一個平穩,不求其它。只要兩國都無巨大變動,行在的滿朝文武便可悠游。偏偏你家郭元帥打破了這個平穩,把大金國地方上那么多的將帥逼到了如此緊張地步。”
“我還是不明白,大金國的人打生打死,又與大宋何干”
道理其實很簡單。大宋的武力恐怕不如大金,所以大金國怕的,大宋只有更怕。如果一個驟然崛起的權臣能把執掌重兵的大金國南京留守逼到如此緊張,這人對大宋來說,就更加可怕十倍。
女真人的武力對大宋來說,已經形同噩夢了,但幾十年相處下來,忍著忍著,慢慢也就習慣。可大宋絕不愿意看到,身邊出現一個比大金更兇悍的鄰居。
賈涉幾乎忍不住,要把自己那套兇橫鄰居換成了惡虎的理論拿出來。這套理論放到行在去說,立刻就能讓許多人心有戚戚,但這會兒講出來,卻太過丟臉。于是他思忖片刻,換了個角度。
“上次你們在山東廝殺,逃亡到大宋境內的紅襖軍余部攜家帶口,不下數萬人朝廷為了安置他們,耗費了多少錢糧眼下你家元帥為保大權,定要和大金國各地將帥廝殺,到時候無數流民奔走,我大宋哪里受得了這個”
周客山反問“那么,大宋會怎么樣應對縣尊既然找我,定有見教。”
“大宋什么也不會做,但你們在海上的糧食走私生意,怕要大大地削減了。行在那頭,雖說一向拿海商沒什么辦法,但是大金地覆天翻到這程度,大宋總得做點什么。”
“這”
周客山沉吟半晌。
他一點也不懷疑賈涉的判斷。在他代表定海軍開拓海上貿易以后,陸陸續續和大宋的邊境官員打過許多交道,賈涉是其中的佼佼者。此君固然有他的毛病,但極度聰明,眼光極準。雖只是地方上的小人物,判斷行在方向許多高門巨室的想法,卻如反掌觀紋。
賈涉既然說到了糧食貿易,就代表糧食貿易一定會出問題。
而糧食貿易對定海軍的意義何等重大,具體經手政務的人,誰有不知道呢
大宋如果這樣做,必定會對定海軍政權造成巨大困擾。不說別的,北方降軍的整編、北京路遼海走廊的收復、燕山一帶防線的重建乃至對東北那批異族軍閥的持續拉攏,哪一項不要糧食支撐
沒有糧食,都元帥府就做不成任何事
更不消說,河北和中都兩地,是蒙古人來回掃蕩兩年的戰場,千萬畝的良田,無數的水渠和灌既系統都被摧毀了。想要恢復這些地方的農墾,不是一兩年的事,如果不能從外界持續輸入大量的糧食作為補充,這兩地的數百萬張嘴,就沒有東西吃,這些人就熬不過今年的青黃不接
周客山的額頭微微沁汗。
這下麻煩了。
須得立即報知都元帥府,看郭元帥有什么應對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