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冷,據說比往年都要冷。小商橋前后的道路都有積雪的痕跡,河道也結了冰,足能通行載重的馬匹。放在宋人眼里,這大概是很嚴酷的氣候了,但對蒙古人來說,這天氣和日常習慣經歷的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可以稱一句舒適。
在這樣的環境里,所有人都精神十足,只覺渾身都是力氣。他們行軍時都忍不住拔刀揮舞,嚯嚯吶喊。連帶著馬匹奔馳也起勁。
尋常的軍隊,輕易不會縱容士卒散開擄掠。一旦士卒的口袋里裝滿別人的財物,手里沾滿以發泄、虐待為目的的鮮血,這支軍隊短期內就無法集合起來,聽候號令上陣廝殺了。
但蒙古軍與尋常的軍隊不一樣。蒙古人來自貧瘠的草原,沒人有真正的產業,也沒人懂得怎樣經營和積累,所以他們對擄掠和繳獲的渴求,比任何人都要強得多。蒙古人龐大軍隊的唯一支撐就是征服和掠奪,像是永遠填不滿饑餓胃袋的狼,永遠也不能停止殺戮。
拖雷在參與西征的時候,曾經覺得這
樣不好。
他和他的部下的契丹人、女真人和漢兒們都覺得,應當想辦法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建立完善的制度,進而建設起一個能夠源源不斷產生財富,而又令上下各安其位的國家。
但這個想法只實施了一半就無疾而終。
成吉思汗不希望拖雷過度擴張權勢,更不允許拖雷當真建立起國家體制,把蒙古人的殺性和暴虐,消耗在體制的運行上。而拖雷則在回到東方的兩年時間里,想通了更多的道理,他發現,要建立一個完善的國家,太難了。
要輪體制的完善,這世上沒有任何國家能與大宋相比。可大宋絕對有問題,而且已經病入膏肓。
拖雷先后偽托了多個身份深入大宋,他做過護衛,做過商賈,當過坐地的員外,由此他接觸了大宋的方方面面。在他看來,無論賦稅,戶籍,還是官員和地方的管理、軍隊的訓練和運用,大宋到處都有妥善的制度,可到處都是一團糟爛。
再到上層,那就更可笑了。
官員們只顧著打嘴仗撕咬,皇帝躲在皇宮里裝聾作啞,而宰相為了自己的地位可以喪心病狂,不惜任何代價。
這種國家,和被蒙古人按在腳底踩成爛泥的花剌子模相比,有什么不同?
蒙古人的大敵在中原,眼下還沒閑工夫理會。哪天滅了周國以后,只需要輕輕的一腳,就可以把宋人的空架子碾碎,讓他們全都跪下來做奴隸。
如果拖雷在西域完善的制度,最終卻讓蒙古人變成了宋人這樣孱弱的性子,那可真就完蛋了。
所以拖雷身在宋國,更注意盯著的,還是盤踞中原的大周。當然,大周與宋國相比,實實在在地強多了。
大周有一點和也克蒙古兀魯思類似。那就是,大周同樣是軍隊建立的國家,同樣以軍隊作為核心。大周的軍隊訓練有素,大周的武人得到良好的待遇而且滿懷驕傲,他們是蒙古人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