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蒙古軍和宋軍,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對手。蒙古軍的戰斗力勝過宋軍十倍,行軍攻掠的速度勝過宋軍百倍,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的破壞力超過宋軍千倍!
在面對蒙古騎兵突襲的時候,南京路各地駐軍忙于內部調整、缺乏戰爭準備的問題暴露無遺。
大周緣邊各地,沒有一個村莊能堅持超過半天,沒有一處聚落不被立即摧毀,沒有一處隘口能封鎖敵騎的行動,也沒有一支駐軍能夠與敵鏖戰而不遭殲滅。
劉然的武藝很是出眾。他身邊的伙伴也大都出身遼東,久經沙場考驗,個頂個的好漢子。但個人的勇猛善戰在傾覆的大局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幾年里劉然也狠讀了兵書戰策。作為被大周皇帝郭寧看好的年輕軍官,他覺得自己的未來不止一個招討司軍事判官,而自己的才干能夠執掌一方軍事,保境安民進而開疆拓土。但他學的那些兵法韜略,在持續的混亂中毫無施展余地。
畢竟他現在是個輔佐官,直屬部下就那么一點。
他從邊境一路逃到中牟,期間好幾次匯合了駐防兵馬,卻無一例外被蒙古人打散。戰爭爆發的那個剎那,周軍處于全然分散的狀態,直接注定了他們的失敗。
處于野外或者小型營地里的任何部隊,都無法與同伴展開呼應。他們要么當場被打散,要么就得承受蒙古軍一波猛似一波、仿佛永無上限的攻勢。
堅持作戰的時間稍微久一點,還得親眼目睹轄境內的百姓被盡情屠殺。那些都是與軍人廝混熟了的百姓,是平日里賣菜的老婦、挑水的老翁、偶爾眉來眼去的女人,在將士執勤時左右玩鬧吵著要糖吃的孩子!
他們就這么一批批地慘叫著,死在將士們眼前。他們尸體被綁上繩索,用馬匹撕扯開,帶著幾截脊椎骨的血淋淋頭顱,被蒙古騎士當做武器扔進防御陣地。
如果稍稍檢視首級,甚至還會發現其中某個,屬于附近軍營的駐軍將領,或者附近某村鎮的地方官。
沒有做足心理準備的人,不可能承受這樣的沖擊。絕望的情緒立即蔓延,會使守軍的體力、精力、戰斗意志急速消耗,再怎么堅持也總有人堅持不住,隨即全線崩潰,兵敗如山倒。
現在,連中牟也丟了。
那就只有一條路走,就是向開封靠攏。
劉然皺眉想著,在林間快速穿行,趕上了意圖穿越林地的大隊。
有個士卒見到他,略抬高嗓音道:“判官,孫校尉醒了。”
孫校尉指的是孫胡子。張平亮去往北疆以后,帶走了劉然小半舊部,孫胡子倒是依舊做著劉然的親兵隊長。如今他也有了個忠武校尉的散官官階,再往上就得稱將軍了。
因早年攻打開封時受了重傷,孫胡子身體一直不好,一年里倒有半年纏綿病榻,這次能逃出來,不知路上多么僥幸。但昨天傍晚的一場戰斗中,孫胡子傷了左肋,包扎好以后持續昏迷。
“醒了?”劉然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孫胡子身邊。
孫胡
子虛弱地點了點頭:“老劉,咱們在哪兒?”
“開封西面。本想往中牟去的,不過剛才中牟守軍直接被蒙古人沖散……這會兒怕是完蛋。”劉然低聲介紹情況,同時檢查孫胡子身上的傷口。這都是軍官必備的技能,訓練過很多遍了,劉然的動作非常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