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瞇眼看著,雙手微顫,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不出所料,幾乎與李家交好的家族都有人在名錄上。
“元素好手筆。”
李玄鋒一言不發,失魂落魄邁步進了府中,寧和棉正在院中坐著,陽光和藹,孩子在院中念書,男人停下腳步,雙手抱在胸前怔了怔,仿佛陷入了某些幻覺。
也是這般陽光柔和,小院寧靜,還有一只掉了毛的大雁,嘎嘎地在院里徘徊來去。
只是倚山城氣勢沖天,大雁南來,從不往這城上走,寧家的門檻同樣很高,刻畫著陣法,大雁撲棱,應是飛不進去。
“夫君”
寧和棉驚喜地抬起頭來,明亮亮的眼睛里滿是喜悅,震得李玄鋒心中震怖,他沒有聽見妻子柔柔和和、輕聲細語的話,腹中排山倒海,幾欲作嘔。
兩張面孔在他腦海中來回閃動,讓他咬碎了牙。
李玄鋒面色蒼白地站在原地,妻兒慘死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與眼前的一切來回交織,被他埋葬在記憶深處、刻意回避的東西一層層浮現。
他喘息著,直到寧和棉上前一步,搖了搖他的手臂,兩眼中滿是憂慮與情意,他的陰霾才從腦海中褪去,輕輕擺手。
他的面色很快恢復至正常,在石凳上坐了一刻,兩眼有些茫然。
這仇向誰去報呢他知道的消息已經很多,明白是遲尉與江伯清的交易,逼迫鏜金門動手南下當時的遲炙云不愿臟了手,讓寧家坐鎮,暗中看護。
如今遲尉已死,江伯清亦死,此仇何處去尋向主持此事的寧婉和寧家人把仇恨都算在遲家人身上想來想去,李玄鋒握著金弓,閉起雙目。
“如今我奉命殺人,屠戮親友之族,以作投名狀,與當初的鏜金門、寧家、蕭家、乃至與青池走狗一般無二。”
“殺害漁兒母子之人,與我何異享得仙族財富,娶妻生子,漁兒曉得,應唾我無恥。”
他的眉宇再度垂落下來,顯現出暗沉的神色,雙唇顫抖,天色很快昏暗,李玄鋒心中如同有冰涼的毒火焚化,燒得他手腳冰涼,腦海昏沉。
院中已經空無一人,唯獨寧和棉還柔和地坐在他面前,摟著他的手,一言不發。
他抬眉看了看妻子,可這話怎么說得出口只在喉嚨中生刺,他顫聲半晌,只道
“棉兒,真人要我殺人。”
寧和棉何等聰明,目光低垂,接過他手中的名目,握著他的手漸漸捏緊,強自道
“這是投名狀”
李玄鋒心中冰得像塊墜不落的石塊,聽著寧和棉面色蒼白地讀著
“蕭負這是蕭歸圖第六孫孔孤隼更是孔玉親侄程序恩劍門內門弟子雖然不受重視卻也是劍門之人真人真人這”
寧和棉猛然從位置上站起,俏臉雪白如紙,就要駕風而起,卻又被李玄鋒拉住,男人雙唇蒼白,低聲道
“我家殺了郁慕仙。”
這話像雷霆般落在寧和棉耳中,她呆呆地坐下,看著李玄鋒盯著地面看,不與她對視的雙眼,夫妻倆相對無言,李玄鋒道
“此間之事再無他計,倘若罪在天地,加諸我身,不使之連累他人。”
寧和棉兩手慢慢垂落,靜靜看著,在月光之下,他的兩鬢盡白了。
九月,雨水連綿。
黎涇鎮中的人丁已經零零散散閑了幾年,雨水一日不停莊稼便一日長不得,還是在地里發霉,烏黑黑一片。
外頭已經開始鬧饑荒,勢力穩定的還算好,只要練氣修士駕風而起,無論去何處,總是能換到大量糧食的,江南的水土富得流油,只要用心,不至于餓死。
郁家支離破碎,化成了六七個小宗族,百姓生活倒是好起來,這些外姓人丁稀薄,正急于提拔貧寒出身的修士,再加上李家警告過,自然也不會吝嗇米糧。
李承遼正抱著世子在殿中讀書,卻見下首上來一人。
這人一身鎧甲,乃是練氣后期修為,一只手提著一個大金錘,身材高大,正是李汶。
李汶作為李家旁系之中難得的出色之人,已經漸漸爬到了所能達到的權力巔峰,他忠心耿耿,兩尊金錘守護了幾代家主,盡管大部分時間用不上他。
李承遼漸漸從李曦峸手中接過權力,李汶如同一面旗幟調到他手中,成為顯而易見的繼承信號。
李承遼對這老臣客氣,把李周巍從膝蓋上放下去,抬眼望來,便見這壯漢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