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覽堰笑起來:
“這是陽謀,我明擺著告訴楊銳儀,江淮我不敢不讓,可我一定要挫敗明陽!一定要讓這偌大的淮東之失李周巍得不到半點攻克之功,一定要他重創修養十年、甚至二十年,讓整個江淮乃至于齊魯后續的征戰他寸功不能得!”
“只要師叔替我看著東邊,他李周巍在白江我打白江,在白鄴我攻白鄴,在庭州…我頂著全天下的目光都要去一趟!羞辱迫害、殺他血裔、損他氣象!”
王子琊目光動容,他搖搖頭,緩了自己難以置信的心情,低聲道:
“你啊你…太固執了…太看重這個大勢了!你…可想過玄樓,難道真的在乎這個么?”
戚覽堰卻不理會他,極為冷靜,淡淡地道:
“最關鍵的是,做決定的本質上不是他,幽冥對凡間的關注遠甚于山中,楊氏必定傾向于簡簡單單收復江淮,而非迎頭同我打一場大決戰……這不是楊銳儀一個人的事。”
“這事情,兩方都樂意看。”
“此事過后,我會退出紅塵,會求著入山,既然王師叔肯來我這里,將來就一定有大人愿意接納我,我便從此消失,誰也尋不到我。”
“他已經紫府中期,不是明陽暗弱之時,這一記重拳就要打在這個時候,讓他上不能連廣蟬之績,下不能合中原之功,卻從此找不到我,哪怕他隨后成了大真人,到了魏郡,要登真成道,明陽也會記得未報此殤!”
王子琊呆呆地望著他:
“如若你不能功成身退呢?”
戚覽堰目光帶笑,卻溢滿了冷酷:
“我知道師叔在暗示什么,他們要臉,我不要,我也不怕得罪那群欲要明陽歸位的大人————大不了一死!我隕落了,他李周巍難道還能找來幽冥向我復仇!”
王子琊面色大變: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戚覽堰笑起來:
“師叔知道我手里有天素子,便知道我為了什么,我六歲入山,十年不能得氣,便被趕下山來,滿天大雪,我父親已死,叔父覺我浪費十年,不能成器,是師祖與衛師叔收留我。”
“后來師祖身死,唯獨遺憾不能成道,緊握師叔手,說………【挽陰制陽,唯玄樓爾!】那時仍然滿天大雪,這是觀化三代心愿!”
戚覽堰目光冰冷,笑道:
“他不在乎,我卻不能!”
“乘金三玄闕,無勢不尊王,登階須有命,莫學作秦唐————堂堂武関,尚且有如此感嘆,師叔也不必勸了!”
王子琊再次默然,眼底的神情凝重了,突然覺得眼前之人與自己印象之中截然不同,突然懷疑起來,神色動搖:
‘靈寶洞天,享用無窮道統、用罷貴奢資糧…卻終年無金,屢屢受挫…我被寄予厚望…卻也淪落到道軌委出的地步,一個個后輩,無論天資,恐怕連這戚覽堰這樣的果決都做不到!’
‘難道真如姚貫夷所言【洞天之中無英雄氣】么!’
他一陣失神,卻聽撲通一聲,眼前這人已經跪倒在地,對他行了大禮,王子琊悚然,連忙起身避過:
“你這是做什么!”
戚覽堰牢牢地盯著他的雙眼,道:
“師叔之恩,仰峰沒齒難忘,可師叔今天能來此,至少說明晚輩做得不完全錯……如若看在父親的份上,對晚輩有一絲成全…還請告知…大人命令!”
王子琊一陣默然,竟然不知如何答他,良久吐了口氣,道:
“魏王斬了廣蟬,我亦要除一人方算了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