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天地。
低處的閣樓之中白氣彌漫,法燈明亮,流水般的光彩潺潺而來,從正中心端坐的青年面上流淌而過,如同水波。
李周巍那張面孔上的彩色紋路已然淡去色彩,只余下一道道漆黑如碎瓷般的裂痕,那雙緊閉的雙眼動彈一瞬,緩緩睜開。
積蓄在雙眼之中的彩色消失不見,支離破碎的金黑之色穿梭在眼底,如同漆黑的大地上撒滿了淡金色的碎沙,樓閣傾塌,一片廢墟。
“呼…”
他將最后一口濃厚的戊土之氣吐出,瞳孔漸漸聚焦,站起身來,五指緊了又松,一點點感應著身體各處碎裂般的疼痛,神色略有些意外。
有了日月同輝天地的庇護,清琊戊土之災如同無根之水,不再得到源源不斷、越來越恐怖的增幅,可身為無漏之土,戊土之固極為頑強,祛除這些殘留的戊光同樣是一件水磨功夫。
更何況李周巍修行的還是明陽。
可這時,卻有一道道白氣洶涌而出,乘勢而起,竟然如同春風化雪,橫掃而過,一點點將這戊光趕出他身體!
【玄閎術】!
這一道源自于日月同輝天地的『清炁』妙法,李周巍初入紫府時就開始修行,至今已經頗具成效,在他幾次療傷的過程中發揮了不小作用,可始終中規中矩,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
如果說明陽化解殘余厥陰之傷速度是十,化解不相干的道統是五,化解晞炁之傷是慢如龜爬的一,那么【玄閎術】的清炁之光無論化解何等傷勢便都是四。
可這術法極為從容,從來沒有變過,連撞上了無漏戊土,也照樣是那股不慌不忙的速度,可這對戊土來說,就算得上極快了!
‘兩月時間…’
距離白海之勝僅僅過去兩月時間,他體內的殘余戊光已全部祛除。
盡管戊光退去之后,身軀之上的傷勢滿目瘡痍,一片狼藉,可至少代表著李周巍已經能夠開始處置體內的傷勢!
‘只是【清琊戊土之災】的病根還殘留在軀體內不說,這一副重傷之軀也遠勝于故時任何一次傷創。’
與戚覽堰的斗法單打獨斗,白麟命數感應并不深,而【明彰日月】反饋的神通法力又在平定江淮、斬殺摩訶的時日里被他統統用來鎮壓戊土之災了,以至于體內如今一窮二白,要像尋常修士一般服丹養傷。
他直起身來,舒展身姿,邁步向閣間走去,正見著閣間坐著一男子,唇紅齒白,面如白瓷,坐在白紗之前,空洞的瞳孔正注視著雙手之中的道書,面無表情。
“叔公!”
李周巍的聲音在空中飄蕩一瞬,見著那男子瞳孔的光彩立刻黯淡下去,雙手松開,那玉簡咕嚕嚕地滾下來,身后的白紗掉落,白金色道衣的真人從蒲團上支身起來,面上多了幾分喜色。
李周巍笑了笑,道:
“叔公的異術入門檻了!”
以李周巍眼光之高,這句【入門檻了】絕對非同尋常,李曦明見他面上的盈盈彩色消失,更有喜意,道:
“雕蟲小技,只是用牝水煉過,我思量了,用紗遮一遮、藏一藏本體,符合牝水之意,又配了些牝水之物,果然舒服得多!”
“你這是…除去戊光了”
見李周巍點頭,李曦明贊了一句,將那枚丹方拿進手里,正色道:
“這些日子…我也讀了這三道丹方,有難有易,各有神妙,便試著用【天心一意丹法】來煉制…”
“在純一真人澈鴻口中最簡單的【陰穆寶身散】反而是最不適合的,【玄岸引靈丹】性命平和,浩然光明,可以一試,【青階無漏丹】最重位格,隱約有變化之道,更加適配。”
“即便最適合的【青階無漏丹】,用【天心一意丹法】來配,亦不見得不能成…這難就難在…”
這真人自己身上的傷還未好全,卻已經拋之腦后,猶豫道:
“因是古丹法,又是我從未煉過的大丹丹方,還要篡改古修之術,把一個性命同煉的丹藥煉成以性補命,這把握…實在不高,恐怕要失敗幾次…”
煉丹失敗并不稀奇,可李曦明還是頭一次說這種沒把握的話——一旦失敗,搭進去的靈資一定是沒了,用來配合的那一副臣藥多半同樣血本無歸。
李周巍卻不以為意,低眉看了看腰間微微溫熱的玉符,心中微微一動,點頭道:
“此事先不急,容我外出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