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的黑氣如匹如練,橫豎交織地陳列開來,青銅仙駕馳騁而過,帶出兩排橫列的紫氣。
一道道青銅車駕運滿珍寶,其中珍貴的幾尊安置寶匣,立滿兵甲森森的守衛,一路向北而去,李絳梁一身袍服,立在車駕之前,側旁的女子陪同他站著,兩人的神色都有些異樣。
這車駕是前往庭州的。
縱使滿車皆是綾羅珍寶,恩賜甚重,又是前往自己的故里家鄉,李絳梁卻很難有欣喜之色,方才朝上的諸多言語還在耳邊,讓他滿心憂慮。
‘大將軍…欲辭去鎮北之職了…’
宋廷中秘密商量了許久,清點功勛,安撫修飾,再來安排賞賜,在這一長串羅列的賞賜之后,卻是楊銳儀自擔劉白隕落之責,欲還兵符的行徑。
楊銳儀交換兵符的舉動雖說被宋帝拒絕,還多加賞賜,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位大將軍是要退居二線,如此一來,諸真人與各方勢力皆是憂心滿滿。
楊銳儀不算有多討人喜歡,雖然沒有什么驚人之舉,可為人還算柔和,對各世家都沒有什么凌厲手段——這就夠了,有這樣一位大將軍在,也不必擔憂出什么大事。
如今他一退,楊氏肯定是沒有可以服眾的大將了,聲望與實力俱盛的魏王又不受修武之光,在自己一畝三分地里稱王,不可能常駐廷中,那就至少要另舉一個人來,治理江淮。
偏偏江淮這個地方,不甚好處置,紫府中期的幾位中,司徒霍野心勃勃,急需修武過參紫,常昀攜說地之功,同樣有鎮壓江北的意愿…江淮之土又能增廣修武之光,底下好些真人想要沾光,就連那鄴檜,辭了自己的王位,卻想要為管龔霄謀一謀持玄。
在這種情況下,朝野之中暗流涌動,他們這幾個以筑基之身持玄的人物,未免有些尷尬。
他心中有思慮,一旁的楊闐幽同樣隱隱不安,甚至心底有比他還要沉重的憂慮。
‘大將軍主動把權力讓出來…朝野中失了他的鎮守,遲早…會成宋帝的一言堂。’
立國以來,這位宋帝從始至終極為克制,與楊銳儀保持極高的默契,頂了天了也不過是不去提拔楊銳儀的親信…可在楊闐幽看來,這位宋帝絕非等閑之輩!
‘魏王也好,宋帝也罷,皆是命數加身之人,就算放在古代,那也是個玄軀妙體、仙宗圣子,豈能久居人下。’
楊氏一旦放開對他的束縛,楊浞倘若起了什么心思,要做什么北巡南巡之事,楊氏是配合還是不配合?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即使不至于如此極端,只要他對某個真人多加寵諾,帝命之下,豈有不從之理…
這一對夫妻各懷心思,皆覺得大勝之下的宋廷隱隱約約有暗流涌動,以至于那光明流淌的望月湖出現在眼前時,兩人才驟然醒悟。
那位白金色道衣的真人已駕光來迎。
李曦明雖然得了驚天的好消息,心里輕快得很,可那張嚴肅的面孔上仍然帶著沉重化不開的憂慮,那雙眉擰在一塊,顯現出暗暗的心痛。
這副模樣讓李絳梁心中一震,強行克制住問自己父親情況的沖動,轉過身去,啟了簾子,現出里頭的男人來。
“楊大人,請。”
此人赫然是當年青池宗的楊氏家主,楊銳藻。
此人天賦不高,年歲又大,當年在青池宗時,連真人一面也見不上,到底是造化弄人,楊家無人可用,倒是讓他從天賦平平之輩一躍而上,成為帝裔持玄,即使真人見了,也要行一行禮的。
可楊銳藻與李氏很親近,當年李氏打算吞并西岸,還是靠了他的關系與那賀道人達成共識,避免了一場血戰,當時亦見過李家人。
如今也算是故友相見,楊銳藻是很客氣的,又被打落了修為,成了筑基,絲毫不敢拿大,從車架上下來,開口就是兩句恭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