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來,我就當他已經死了。”楊東莞爾一笑:“你這個朋友說得對,用兒子逼老子,確實不仗義。”
“既然決定要做,就把心狠下來吧,否則別人難受,自己也難受。”焦先成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對楊東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楊東沒有回應焦先成的話,一個人邁步走出了房間,月影下,邋遢中年正蹲在門口的石頭邊上翻著焦先成藏起來的酒,沾了滿手腐臭的污泥。
“別找了,我給你買瓶好的。”楊東站在邋遢中年身后,輕聲開口。
“免了。”邋遢中年說話間,終于在石頭間的縫隙掏出了半瓶白酒,仔細的用袖口擦拭著瓶蓋部位的污泥:“我接了你的活,不代表我們就是朋友了。”
楊東挑了下眉毛,沒吱聲。
“走吧。”邋遢中年說話間,起身向院子外走去,楊東見狀,也跟了上去。
月亮地下的棚戶區內,邋遢中年端著酒瓶子,小口抿著白酒:“你找的那個人,是從哪過來的?”
“大l。”
“從大l到f順,最快也要五個小時吧。”
“或許他會更快一些。”
“那也有四個多小時。”邋遢中年微微點頭:“帶我去洗個澡吧。”
“可你明明說,我們不是朋友。”楊東笑著看向了邋遢中年:“不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自相矛盾嗎?”
“人世一遭,我只是想干干凈凈的走。”邋遢中年喝著白酒,聲音和情緒都沒有任何變化的回應道。
“……好。”楊東聽見這話,先是一愣,隨后微微點頭。
……
一小時后,市內一家頗具規模的洗浴中心內,楊東和邋遢中年相對坐在了泡池里,此刻邋遢中年的頭發已經被剪了,剃成了一個锃亮的光頭,這個人洗干凈臉龐之后,看起來是一個很俊朗的人,五官棱角分明,只是眼神依舊黯淡,似乎很難對什么事情產生興趣。
凌晨十二點多的洗浴客人寂寥,此刻偌大的浴室里更是只有楊東和邋遢中年兩個人,房間內除了滴答的水聲,安靜的出奇。
“我之前聽焦先成叫你春羽,這是你的名字嗎?”楊東向邋遢中年問了一句。
“我沒必要對你解釋這么多吧。”邋遢中年聲音低沉的回應道。
“呵呵。”短暫的接觸下來,楊東似乎已經習慣了邋遢中年的冰冷:“今晚這筆活,我給了焦先成七十萬,我很好奇,你能分到多少?”
“分文不取。”
“一分錢不要?”楊東聽見這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邋遢中年:“你知不知道,你接的是個必死的活。”
“有關系嗎?”邋遢中年抬起頭,跟楊東對視了一眼:“你該知道,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在為了錢而活著。”
“我只是不理解,一個分文不取的人,怎么會甘做死士,而且還是必死的死士。”楊東伸手在水面上的托盤中拿起了煙,言語直白的開口道:“在我的印象中,會做這種死士的人,都是為了家人或朋友,你分文不取,我心難安。”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如果非說要有的話,或許焦先成算一個。”
“我并不認為,一個能把你明碼標價的人,可以被你成為朋友。”
“我二十一歲入獄,蹲了十五年,今年年初剛被釋放,等出來的時候,父母雙親都不在了,我也被查出了急性白血病。”邋遢中年笑了笑:“或許你不知道急性白血病是什么,這種病……”
“白血病分為不同的類型,而最嚴重的白血病是什么,并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是急性白血病若不經特殊治療,平均生存期僅在三個月左右,病情嚴重者在診斷數天后即可死亡。”楊東并沒有把這種病的嚴重性繼續講述下去,繼續輕聲回應道:“我是學醫出身。”
邋遢中年聽見楊東的回應,眼神中倒是閃過了些許訝異,不過很快就被那種漠不關心的眼神所掩蓋:“我蹲了十七年苦窯,是絕對不可能把這種病治好的,當時的我對于這個社會來說,就是一個活著沒人注意,死了也沒人在乎的垃圾,沒有人會關心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而且身患重癥的勞改犯,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