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圖你說歐松的遠山圖”
官家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身,他頭發花白,看上去十分的削瘦,整個人平日里看上去溫文爾雅無欲無求。在東宮謀逆之前,他甚至鮮少生氣。
他所帶領的大雍朝同他這個人一般,溫溫吞吞諸事不理,最大的宏愿便是一團和氣。
可這會兒的官家卻是全然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他像著聾了一般,又扯著嗓子重復的問了一遍,“遠山圖,你說的是歐松的遠山圖”
韓時宴嘲諷地笑了笑,“可不正是讓官家說出夢寐以求四個字的遠山圖。”
官家聽著“夢寐以求”四個字,神色微微一變,他深深地看了韓時宴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恢復了平常那病懨懨的樣子。
官家不吭聲,可一旁的王御史卻是已經徹底管不住自己了。
老天爺他都快要將自己憋成鼓氣青蛙了,姓韓的臭小子可算是說完了輪到他了
王御史微微一低頭,醞釀了一下情緒,再一抬頭,眼中已經滿是淚水
偷偷看著這邊情形的王一和琢磨著那遠山圖的事,一看王御史紅眼抬頭,慌忙的移開了視線。這大雍朝的妖孽轉世投胎做人,全都被投到御史臺去了吧
要不然的話,這滿朝的御史怎么個個都是要人命的牛鬼蛇神
來了來了要開始哭喪了
王一和想著,就聽到王御史那個老白菜梆子嚶嚶嚶的哭出了聲,“官家吶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一國之君怎么能將私人之喜好遍布朝野,這就是給糧倉打洞,方便老鼠進出啊”
“嚶嚶嚶臣耗盡家財,買下所有歐松的畫作,其中便包括那張遠山圖。”
官家已經面黑如鍋底,一旁的王一和忍不住在心中給王御史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他們都是姓王的,往前數八百年說不定還是一家子親戚,可他這一輩子都學不會王御史這樣像個風中的小白菜一般說出寒冬臘月凍死皇帝話
“官家吶若天下都是君子,那大雍朝豈不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天下的大門都能用作去架橋,這兵器庫里的軍械都能去做鋤頭鐮刀”
“這等天下哪里有圣人的夢中才有。錢財名利動人心,那顧家可不就是尋找了糧道的碩鼠,是官家的偏好給了他們這科舉舞弊的機會,給了他們造出一個假狀元哄騙天下人的膽啊”
王一和聽著,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官家的呼吸聲果然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朝著王御史同韓時宴看了過去,王御史瞧著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就像是個富貴閑人;再看韓時宴,他挺直著身板就像是一把利劍
雖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可他們都做著相同的事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纓甚貴。官家好歐松,那遠山圖就比取士的考題更貴重啊”
王御史說著,頭輕輕一偏,那老太監的帽子擦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
他眼眶一紅,看向了已經怒發沖冠的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