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跟在旁邊聽著,差點笑出聲來。
顧問行從小跟著皇上,卻在品階上差著自己一點。他總以為皇上重用自己,讓他在乾清宮看家,是因為他臉上有麻坑,而自己沒有。
可在梁九功看來,顧問行腦子不好使,尤其在體察圣心這方面,差自己老遠了。
就比如這回,赫舍里女官拉著顧問行試用祛疤藥膏,顧問行輕易就答應了,每天來回跑不說,還讓赫舍里女官親手為他上藥。
換做梁九功,打死也不敢啊。
顧問行在乾清宮當差,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對赫舍里女官的心思,他以為自己是個太監,不算男人,就能讓赫舍里女官親手為他上藥了
要知道赫舍里女官還沒進宮的時候,皇上連人家素未謀面的議親對象都容不下,所以那些倒霉蛋不是墜馬就是被花盆砸,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顧問行能連著跑一個多月,沒出什么意外,全靠從前的情分撐著呢。
如果這回太子沒成功,梁九功敢保證,最遲明天顧問行就得倒霉。
行禮過后,太子將他剛才對郝如月說的話,全都在皇上面前又說了一遍。
最后道“小姨答應給汗阿瑪
用藥了。”
康熙沒想到太子這個耳報神不止為自己服務,還能為別人服務。只一晃神,如月已然取出一只小瓶打算交給梁九功了。
梁九功并不肯接,只笑吟吟說自己手笨,不敢給皇上的臉用藥,一副生怕擔責任的模樣,請如月代勞。
康熙壓下勾起的唇角,朝梁九功投去滿意一瞥,心說梁九功雖然乖滑,卻比顧問行有眼色,清楚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
梁九功得了皇上的贊許,借口帶太子出去玩,將人抱走了,屋中只剩下郝如月和康熙。
“聽說你在找人試藥,只一個顧問行怎么夠。”康熙說著走到炕邊坐下,輕輕揚起了自己的臉。
這是天花痊愈之后第一次,他向別人展示自己的臉。
有些話不說,憋在心里,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很怕被人觸碰,感覺一碰就會疼。
當真說出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康熙單方面與自己的臉和解,郝如月卻有點傻眼。
梁九功離開,她總不能把藥瓶直接塞給皇上。
再說皇上已然擺好姿勢,等她上藥了。
于是郝如月走過去,輕輕拔出藥瓶的木塞,用指尖挑出一點膏體,勻在皇上的左眼尾處,小心翼翼打著圈。
只勻完這一處,便被人捉住了手腕“你還在記恨朕嗎”
皇上與原主之前的愛恨情仇與她無關,郝如月自是無所謂,可當皇上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腦中便走馬燈似的閃過一些片段。
那些片段有甜,有苦,有酸,有澀,五味雜陳。
被人給了希望,又被同一個人將希望抹掉,然后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絕望,直至凋零。
甚至死后的痕跡都被那個人抹殺了,好像根本不曾來過。
換做是她,肯定會恨,不死不休的那種。
可她到底不是原主,無法代替原主去愛,也無法代替她去恨,更沒有資格代替她原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