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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吃了三天的腌菜、素米、素面,幾個官差由于常年過著無酒肉不歡的生活,很快便經受不住。趁著這一天湘夫人終于得到寺廟方丈的宴請,他們才可以對她看管得稍稍松懈,委派幾位同僚外出買幾只燒雞、燒鴨回來解饞。
湘夫人一行人因連日起早貪黑,誠心禮佛之緣故,成功得到本寺方丈的接見。這是寺廟的一條規矩,任何人要造訪方丈,都必須先誠心禮佛數日,身體力行地去踐行佛法佛道。機緣巧合之下,方丈可能就會從百忙之中抽身出來,與信眾小聚一刻,為來者指點迷津、解疑答惑。
余下的官兵差役們一到午膳時候便將寺廟方丈的禪房圍堵起來,只留下受邀之人和送飯送菜的小沙彌可以自由出入。
待那最后一盤腌蕁麻菜捧上餐桌,坐在禪房中央的老方丈便不禁滔滔不絕地演講起來“蕁麻長在莊稼地里時是雜草,可它的嫩葉不失為一種可口的蔬菜;人們不僅可以把它做成藥膳,還能把蕁麻編織成布料。跟普通的莊稼比起來,它不需要人去打理,每年就能收成幾次,只要它的種子能夠落地生根。”
老方丈操著那口漂亮潔白的牙齒,啃了一口腌菜,補充道“不去加以控制,它就會變成貽害莊稼的雜草害草;用心費點力氣,它就是我們桌上的美味佳肴,和身上穿著的衣裳世間萬物皆出于此道,此時此刻在你眼中的是雜草,彼時彼刻后,又何嘗不能是佳肴呢”
幾位小輩聽得懵懵懂懂,對這些大道理笑而不語,只是恭維著回答“方丈高見”
老方丈聞后,抖了抖自己的大耳垂,笑道“恕老衲多嘴了,請各位施主動筷吧。”
三位來客的飯桌在老方丈面前排成一行,彼此相鄰。他們默不作聲,只管聽方丈所言,執筷用膳。
老方丈見幾位甚是拘謹,便直言不諱地問道“敢問幾位施主是在哪路高就這些天廟里可是讓幾位施主的部下鬧了個雞犬不寧,雖說這廟里無趣,時而熱鬧些也未嘗不妥,但是這終究是佛門清凈之地,若不是看幾位每日都念經禮佛,敬重佛法,老衲決計不會姑息那些妄徒”
“方丈,那些不是我等的部下。他們是來監視于我,因為我的夫君畏罪潛逃,他們是猜我要去偷偷與其密會,所以才會領命跟來”湘夫人如是回道“身旁這兩位是我的好友,我等皆是寂寂無名的卑賤之人,怎會有恁多的威猛武士愿意守候在左右庇護”
“那,幾位施主來此佛寺,是為了何事”
慕容嫣端坐在席上,微微躬身尊敬道“回方丈,我們來到寺廟里來只為祈求平安,不為其它。”
“祈福者多是心有余悸,難不成,是湘夫人要替自己的夫君祈福”老方丈回道。
“我想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生怕自己這副殘軀,撐不到他回來的那天”湘夫人說罷,霎時便制不住情緒,掩面啜泣起來。
老方丈對此深感同情,隨即對慕容嫣招一招手,讓她去安撫湘夫人的情緒,問道“倘若只是為了祈福,為何不將實情告予官差大人,想必他們定能理解你的難處,自然就會退卻了。像他們這樣不守清規,在寺廟里橫行霸道,弟子們和香客們早便怨聲載道,老衲很是為難啊”
“老家伙,我看你現在確實是大難臨頭了”那位噤聲許久的少年劍客一語驚人,突然站了起來,質問道“昨天夜里,在下不巧從一名受罰伙夫的口中聽到了一則傳聞。那伙夫以為四周沒人,小聲罵著幾句話,說本寺方丈跟我一樣,都是搶了別人的度牒才入寺的,誰知道他以前做過多少混賬事,憑什么我只能每天挑水挑糞,那廝卻能高枕無憂如果這話進了那些官兵的耳朵,不知道方丈是何打算”
老方丈聽得入神,稍不注意松了手上的筷子,隨即攥緊拳頭叫罵道“這這是胡說八道告訴我,這是哪個弟子所說,是不是那個剛來的劉阿齊”
“想不到,方丈竟然是這樣的人”慕容嫣佯裝成絲毫不知情的模樣,應和道“這樣說,你讓我們將那些官差們趕走,難不成是因為害怕被發現是假和尚”
“施主,出家人不打妄語,老衲入寺幾十年,若真是假和尚,早便讓從前的老方丈趕出了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