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河湟谷地邊緣不僅有吐蕃人,還有黨項人,吐谷渾人,甚至是回紇人。
如果大唐與吐蕃沒有明面上開戰,那么就只能打“暗戰”,也就是唐軍或吐蕃軍,假扮成黨項人或吐谷渾部落,突襲某地后,將人口財物掠走,玩這種一桿子買賣。
吃了虧的一方,也是有苦說不出。
沒有證據,哪怕知道是對方做的,也是無可奈何。
玩這種游戲,那可是方衙內的強項啊
方重勇在沙州的時候,帶兵假扮過穿著唐軍盔甲的粟特人,以及穿著唐軍盔甲的突厥人,還有穿著唐軍盔甲的吐谷渾人。
那些挨了打的倒霉蛋,也不敢說是唐軍動的手,都說是自己倒霉被盜匪們劫掠了。
方重勇將論氏五兄弟送出了府衙,這些人將帶著他們麾下兩千部曲,星夜兼程悄悄離開鄯州,向東前往蘭州金城參與整編和集訓。
等送走這些人以后,方重勇像條死魚一樣,躺在書房里的軟塌上,累得話都不想說了。
能做的部署,他都已經做了。
這種情況就跟吃藥一樣,藥效發揮作用是需要時間的。能做的事情,只有等。
吃下去的“藥”,有可能對癥,也有可能不對癥,甚至是毒藥。在吃下去之前,誰也不敢打保票說一定能行。
一時間,方重勇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吐蕃人會不會太笨,從而壓根就看不出來自己設下的誘餌呢
又或者吐蕃人實在太聰明,預判了自己的預判呢
隴右邊軍內部的不滿,朝廷多年以來的拖欠軍餉,吐蕃人的蠢蠢欲動,這些麻煩,都迫切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解套。
打仗,是為了調整爭取時間,從而進行更大規模的戰斗。
方重勇記得這次大戰打了十幾年沒停,一直打到了安史之亂爆發,這是個巨坑,萬萬不能跳進去
躺在軟塌上,方重勇感覺一陣陣的無力。
很多臨時性的政策,可以保大唐一時安寧,卻無法改變隴右地區邊防,那種固有的低效率與低產出。長此以往,大唐被放空血槽只是遲早的事情。
就好像方重勇知道自己做了這么多事情,是為了緩解隴右邊軍被拖欠軍餉的問題,卻無法從根子上杜絕此事。他記得前世歷史上河西隴右兩路兵馬鬧事,就只有一個原因朝廷拖欠軍餉。
換言之,在大唐的募兵體制下,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都沒有解決,以后也無法解決。
可是如果不對隴右采取一些措施,那隴右邊鎮的崩壞速度,很可能會超乎想象。大戰將起,兵敗如山倒無人可以幸免,到時候任何人都不得不被迫入局。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還是太渺小了
方重勇感覺自己做了好多事,又好像一個問題也沒解決。一棟房子的地基如果歪了,無論怎么在外面裱糊,它崩塌的趨勢都不會改變。
“無知者是幸福的啊。”
他躺在軟塌上長嘆一聲,有些羨慕長安城內那些整日溜雞斗狗的五陵年少了。
只要我什么也不想,那就是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才是人生快樂的源泉啊。
方重勇感覺自己活得好累,要從吐蕃人身上找找樂子。
蘭州金城,位于黃河河畔,乃是隴右的經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