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德平靜說道,有條不紊。像是在訴說殺了幾千頭羊,而不是幾千個人。
“邠州那邊,情況怎么樣”
微臣只是謹慎起見,沒有直接沿著涇水行進。”
“這么說,你沒有返回長安之前,就是朕在自己嚇唬自己咯”
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枚金質魚符,小心翼翼的交給高力士。
在基哥看來,方有德居然還用韜略,還要繞路側后襲擊。這不等于是在說神策軍不能打,還要靠計謀取勝么
連對付一支驟然叛亂的契丹奴隸都要如此“費勁”,遇到更大的事情,如何讓人信任這支禁軍
“全忠你之前一直在跟朕說,叛軍可能在涇水上游攔河筑壩,水攻涇陽。
這枚魚符背面寫著“長安玄武門”,正面寫著“神策軍大將軍”,正好跟御書房桌案上擺著的那一枚,可以合成一個完整的魚符。
方有德頗有些無奈的辯解道。
對此方有德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他本就不是個喜歡耍嘴皮子的人。
以彰顯天子威嚴
當然,既然這些俘虜已經被殺了,那也就殺了,沒什么值得多說的。
身病或是心病。
如今攻克邠州,以卿觀之,可有此事啊”
打贏了你說有問題,打輸了肯定更不用說,如此矯情,那要如何是好
戰場上不是開地圖全亮,倉促之間平叛,方有德也只能預判這支契丹奴隸組成的叛軍,最后會怎么出招,一切料敵從寬。
“朕仁愛百姓,胡漢同列,契丹俘虜雖然造反,但其中必定多為裹挾。卿何故濫殺,唉”
見基哥如此表情,方有德躬身行禮道
不一會,方有德被高力士帶進御書房,只見基哥坐在一張軟墊上,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么精神的樣子,明顯是生病了。
如果是同僚或者下屬,敢這么跟方有德說話,他一巴掌招呼過去都是輕的。
然而此時此刻,方有德面對的是基哥,大唐的天子,開創了開元天寶盛世的那位帝王。
這位皇帝,不喜歡講道理。尤其是隨著年紀增長,他越來越不想跟臣子們講道理了。
方有德無奈伏跪在地請罪道“此戰是微臣指揮不當,還請圣人恕罪。”
“罷了。”
基哥擺了擺手,站起身將方有德扶起來說道
“贏得難看了點,總算還是贏了。汴州富庶,去了那邊之后,愛卿好好修養身體吧,練兵的事情不著急。在汴州編練三千宣武軍,日常巡視巡視運河就好了。
愛卿勞累了一輩子,也是時候該享一享清福了。方重勇不是擔任西域經略大使嘛,以后擔子讓他扛著就好了,你也不用整日憂國憂民了。”
基哥忍不住感慨的嘆息道。
他剛才那番質問的話,有些“無理取鬧”的成分,就是想看方有德的態度。
現在見到服軟,知道方有德沒有二心,自然也沒必要繼續端著拿著了。
這次基哥從方有德對神策軍的絕對掌控看,就知道對方頗得軍心,放在長安確有隱患。
竟然還有人為了軍令違抗圣旨,那自然是不能繼續留在關中掌管神策軍。
方有德激流勇退,自己提出在汴州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宣武軍節度使”,基哥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如果對方當初不提出來,現在反倒是需要基哥想辦法,讓這位潛龍時的舊臣主動請辭。
那又會是一番折騰。基哥年紀大了,現在就是不想折騰,有時候卻又不得不折騰。
讓他很苦惱。
“回圣人,微臣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