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明宮,紫宸殿正殿。李琩正在召集幾個大臣商議大事,嗯,或者說是這幾個大臣,將李琩強行留在大殿內也行。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也是外出游玩的好時節。然而秋日的涼爽與繁茂,似乎與大殿中的人無關。
無論是閉目假寐的李琩,還是面色憂慮的幾位大臣,沒有誰的臉上帶著笑容。
有人滿不在乎,有人憂心忡忡,他們之間,似乎天然就帶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諸位愛卿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
李琩坐在龍椅上懶洋洋的說道,翹起二郎腿,毫無一個天子該有的儀態。
當然了,在場幾個大臣也都當做沒看見這一幕。只要李琩不在政務上掣肘胡來,隨便他在大明宮內做什么都行!
自從大仇得報,李琩就想宣布退位,然后隱居華山。
可是,長安城內的那些王公大臣們,又怎么可能讓他隱退呢!
殺父弒君以后還想跑?門都沒有!
如果李琩隱退了,那將來要是有人要清算基哥暴斃的這筆賬,會算到誰頭上?
一個已經退位的天子,扛得住這么大一口黑鍋么?既然扛不動,那肯定得李琩身邊的臣子來扛啊!
于是在中樞朝臣們近乎軟禁一般的“勸說”下,李琩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留在大明宮之中,根本不能外出。
但李琩也借此機會徹底擺爛了。
宰相說什么就是什么,議政堂商量好什么事情,他直接下圣旨就行。從來都不問行不行,好不好,對不對。
然而,在這樣近乎于“無為”的狀態下,長安城內的政務,居然運轉得很順暢!原本混亂的關中各州縣,都陸陸續續在恢復正常。
李琩這個天子在失去職能后,朝廷內外似乎……更精神了。沒有出什么亂子,甚至不需要他站出來平息事態。
林林總總的怪事,時常讓李琩感覺無趣。大仇得報的他,如今剩下的便只有空虛。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提起他的興趣,每日處理政務的心態,更像是在看戲。
“陛下,如今天下紛亂,朝廷用度不夠,需要改革稅制。簡單的說,就是要多弄些錢。
微臣懇請改革鹽稅,行榷鹽之法。”
此時此刻,擔任戶部尚書的第五琦,站出來對李琩叉手行禮說道。
朝廷為什么會沒錢了呢?
因為河北叛軍不可能將河北的稅賦給長安上供啊!
因為河南很多州縣都處于半獨立狀態,賦稅也不可能給長安上供啊!
因為經濟中心洛陽已經淪陷,很多關中以外地區的稅賦,雖然愿意送來長安,卻也根本運不進關中呀!
不過這不關李琩的事,天塌下來,也有一大堆陪葬的。所以此刻他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龍椅上,聽著第五琦的奏疏,面無表情的說了兩個字。
“準奏!”
我踏馬都還沒說內容呢!你就同意了?
第五琦是個負責任的臣子,對李琩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很是不爽,更是無言以對。
但不管怎么說吧,這種“蓋章天子”,總比基哥那種喜歡折騰的辣雞強得多。
于是第五琦對李琩叉手行禮解釋道:
“微臣是打算,在西北、荊襄、兩淮、江南等地,設置鹽倉。在所有產鹽之地設立鹽官。鹽戶專門生產食鹽,所產之鹽全部由官府收購和運銷,嚴禁私自出售。
如此一來,便可以收到足夠的稅款,以供軍需之用。如今關中兵馬不足用,需要擴軍備戰,收復失地,無論做什么都需要錢。
鹽稅六倍于售價,就可以滿足需求了。
請陛下明察。”
榷鹽法不是什么新鮮事,說白了就是食鹽國家專賣,外加收重稅!這樣做的好處,是將稅賦加到了暗處,是一種間接稅,被收稅的人感受不到。
而且還有個好處,那就是逃稅的大戶們,也一樣要吃鹽,等于是交了間接稅。這樣一來,便擴大了國家稅收的基數。
不過壞處也很明顯,一來加重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負擔,二來則是會養出“亦商亦盜”的鹽商群體。
歷朝歷代用榷鹽的很多,只是看似都是榷鹽,里面操作細節的不同,卻會導致結果大相徑庭。這是一門很高深的治理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