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縣城郊外的某個廢棄農莊內,元載在此停留,不肯離去。農莊的主人,或許是曾經某位河北當地大戶,如今因為戰亂,已然舉家逃亡,田地也隨之荒廢。
元載帶著隨從準備在此地停留一夜,明日再回汴州。
其實今天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他這樣空著手,回汴州以后如何跟方重勇交待?
難道說他連話都沒說兩句,就被田乾真趕走了?
元載可丟不起這個人。
因為在出發之前,方重勇就召集幕僚們商議過,眾人都感覺田乾真其實是可以爭取的。此人不是史思明的嫡系,跟李寶臣也沒什么私交。
設身處地的想,田乾真目前的處境確實是比較尷尬的。
打勝仗立功不可能獲得史思明的封賞。已然被猜忌的他,搞不好會被如今殘暴到身邊人都殺的史思明給做掉。
投靠關中也是取死之道。
打敗仗就更不必說了,如今的世道,弱就是有罪,不會打仗的將領就該死。
所以,這次的任務,相比于游說安守忠、李歸仁等等,要輕松許多。
元載想破腦殼,也搞不懂田乾真發飆的原因在什么地方,無論如何,也該讓他把話說完吧?
“這些丘八動不動就翻臉,當真是不可理喻!”
破屋舍內烤火的元載罵了一句,卻又毫無辦法。他時而站起身,又時而在屋內踱步,腦子里思考著對策。
常言說對癥才能下藥,現在元載就是不明白問題出哪里了,所以才感覺束手無策。
正當他一籌莫展,頭發都急白了幾根的時候,隨從推門而入,帶了個文士進來了。
“元先生,您沒走實在是太好了,鄙人乃是田將軍幕僚,追著馬蹄印至此。
本來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元先生真在這里。
田將軍有請,剛才那些只是誤會,還請元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這位戴著幞頭,身披大氅的文士對元載叉手行禮道,態度異常謙卑,跟之前田乾真的蠻橫完全不同。
前倨而后恭,其中必有蹊蹺!
元載心領神會,面色淡然的點點頭道:“那便帶路吧。”
半個時辰后,田乾真的幕僚引著他來到縣衙簽押房。那位史思明麾下的將軍,此刻也同樣有些不安。
田乾真一看元載回來了,喜出望外,他連忙走過去握住元載的雙手大笑道:“誤會誤會,剛剛都是一場誤會,元先生坐下說話。來人啊,上酒,上好酒!”
他的熱絡不加掩飾,跟剛剛判若兩人。
元載矜持的點點頭,二人落座后,他有些疑惑的詢問道:“剛剛田將軍誤會什么事情了?”
“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往事。
昔日田某曾經將財帛都換成了交子,結果后來交子變成廢紙,田某一貧如洗,哈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田乾真的笑容看上去都在抽搐,元載可以想象當初那些交子變廢紙后,對方是如何心如死灰的。
他將身邊的木盒子打開,拿出里面的鹽引,遞給田乾真說道:“此為鹽引,并非交子。它是用來在汴州取鹽的。此物在汴州極為緊俏,兌換無礙。元某此番前來,身邊沒有多少隨從,兵荒馬亂也不方便攜帶重貨,只得以鹽引為見面禮,還請田將軍笑納。”
原來是這樣啊!
田乾真這回是真驚喜了!他連忙將木盒子收好,遞給幕僚。隨即屏退左右,只留下元載一人,與自己密談。
元載暗暗松了口氣,事情總算是回到了正常軌道了,這是他熟悉的領域,不怕。
田乾真給元載倒了一杯酒,與對方碰杯后,將其一飲而盡詢問道:“不知元先生此來邯鄲,所為何事呢?方大帥總不會就只是給田某送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