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載裝模作樣的說道。
史朝清點頭稱是,連忙叫上其母辛夫人,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到府衙,卻聽說方重勇已經去開封縣城外渡口,看什么“起重吊機”安裝去了。
史朝清不明白這玩意到底是啥,但能讓方清親自去觀摩監督的玩意,勢必不能小覷。
還是大聰明比較心細,知道辛夫人是女流之輩不方便拋頭露面,于是叫了一頂府衙里迎來送往的“轎子”,讓辛夫人坐在里面,然后引著眾人前往城外運河渡口。
此刻汴州運河渡口的晨霧還未散盡,史朝清隨著走在轎子側面,已能聽見碼頭此起彼伏的號子聲。
禮部郎中元載特意將青緞轎簾掀起來,讓辛夫人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也讓初冬的寒氣裹著市井聲浪灌進轎廂。
辛夫人被河邊的冷風一吹,驟然一哆嗦,心中暗罵元載不是東西。
“河陰縣公請看,這便是官家賜下的恩澤。”
元載對走在轎子旁邊的史朝清說道,同樣是讓坐在轎子里的辛夫人可以聽到。
辛夫人繡著金線的袖口微微發顫。透過轎窗望去,十多丈寬的河面上,擠滿掛著各色牙旗的漕船,桅桿如林遮住了對岸輪廓。
熙熙攘攘的河面,就好比滿是行人的大街,船挨船,船擠船,幾乎是船頭碰船尾。
岸邊渡口處,挑夫們正在卸貨,如同螞蟻搬家一般,將船上的貨物堆放到專用的平板車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怪物”,長著一條粗粗的獨臂,許多民夫們正在安裝它,將其固定在渡口。
頭裹青巾的挑夫,接過漕船船夫遞過來的麻布包裹穿梭跳板,正健步如飛、揮汗如雨的跑個不停,從史朝清一行人經過,帶起一陣風。
不遠處棧橋入口豎著一個牌子,上面用紅漆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
不是什么忠君愛國,也不是什么官家最大,而是一句極為功利性的口號: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勞駕讓道!安某要上船了!”
兩匹油光水滑的駱駝突然橫在轎前,駝鈴震得史朝清耳膜生疼。
本來氣勢逼人,但看到元載所穿官袍,這位牽著韁繩,自稱“安氏”的胡商,訕笑著用生硬的汴州官話賠笑:“官爺,這批汴州青花瓷器要趕午時裝船,時間不等人啊,麻煩您讓讓。”
他身后幾十峰駱駝背上,白底藍紋的瓷器在麻布袋中若隱若現,花紋煞是好看。
西域胡商作為絲綢之路的中間商,眼光是絕對不差的。這次來汴州,別的什么都不買,唯獨將這白底藍紋的青花瓷買了一大堆。
元載用腰間的唐刀子敲了敲轎欄,四個轎夫立刻退到道路一旁,懶得跟這種勢利眼胡商計較。
商隊走了,駱駝與貨物一起被裝船。
史朝清盯著那胡商離去的背影,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富庶與興旺,像極了當年長安胡商云集的金光門,那是長安出西域的起點。
胡商在汴州可以安安穩穩的進行交易,把外面的貨物帶來,將本地的貨物帶走,其間不會出現什么幺蛾子,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越是安定的地方,人們就會越是向往,久而久之,一個新世界就被建立起來了。
并非長安才是都城,人才匯聚,金錢匯聚,物資匯聚的地方,才是都城。
從來都是天下人成就了大唐,成就了長安,而不是相反。
人走了,長安也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