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的隊伍,伴隨著牛車,沿著白溝的方向,一路向西前行。還有一部分人在牛車的車棚內休息,兩班倒的趕路。
牛車里,并不是普通的貨物,而是引火之物,包括猛火油。這些東西,將在上元夜點燃汴州的主要幾個渡口,制造混亂。
如果成功,那么汴州朝廷的格局便會徹底改變。不,應該說是天下的格局都有可能逆轉。
陳延宗抹了把凝結在虬髯上的霜粒,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佩刀上。這種刀在汴州的市集上隨處可見,什么人都能買。但此人虎口的老繭,卻說明他的來歷并不尋常,至少不是商賈那么簡單。
牛車碾壓著冰渣,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讓整個隊伍里的人都昏昏欲睡。
正在這時,蘆葦早就被凍成冰枝的蘆葦蕩里,突然一群野鴨成片驚飛。
弓弦震顫聲從那個方向撕開霧氣,有箭矢朝商隊撲面而來。
第一支鳴鏑穿透牛皮車篷的剎那,陳延宗已經警惕的躲到一塊車板后方。四棱箭簇在晨光中織成鐵雨,扎進榆木車板的聲音如同百面羯鼓齊鳴,險些就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其他人卻沒有他這般的身手。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人來不及躲閃,紛紛中箭,倒地不起,哀嚎不止。
道路北面的樹林之中,有數十披著輕甲的騎兵,踏著雷鳴般的蹄音沖出,好似閃電一般迅速。
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馬槊寒光掃過處,三個正在將牛車趕到一起,妄圖組成戰線的漢子,就像麥稈般被攔腰截斷。
血光閃現!
“結圓陣!”
陳延宗的吼聲被箭矢釘進泥地,他的肩膀中了一箭,血流如注。隊伍里本來是人人披甲,但行軍之中不會有誰穿盔甲走路。體溫降下來以后,鐵甲會和皮肉凍在一起,脫下盔甲就會撕下來一層皮。
沒有哪個傻子會自找苦吃。正因為這樣,他們在此番突襲中吃了大虧!
按理說,巨野澤到汴州這條線路,是非常安全的。別說是成群的盜匪了,就連零散的蟊賊都不多見,因為汴州朝廷經常派人巡視運河。
他們把運河當做經濟的命根,自然不可能任由盜匪破壞航線,也包括沿著運河的陸上通道。
陳延宗心中一沉,他已然明白,出大事了!
數十個在箭雨中劫后余生的漢子掀翻貨箱,露出漆面斑駁的圓盾,開始結陣抵抗。
東面河堤的密林外圍,突然豎起一面赤色旗幟,上面寫著令很多人膽寒的四個字:銀槍孝節!
一百人組成的弩手隊,人人端著角弓弩,分作三列輪射。
陳延宗看到從盾牌之間的縫隙里看到對面旗幟上那幾個字,嚇得腳步癱軟,差點栽坐在地!
曾經是丘八的他,自然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
他身邊有倒霉蛋被箭矢射中倒地,馬上有人補上。商隊里所有人都明白,他們現在只是在困獸猶斗罷了。對面這支軍隊的技戰術,和他們相比,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不亞于壯漢打孩子。
第四波箭幕壓來時,盾牌上已插滿倒刺的狼牙箭,沉得讓人幾乎端不住。
忽然,一個圓陶罐扔到圓陣之中,燃起巨大的火苗。堅持許久,已經搖搖欲墜的圓陣頓時崩潰,商隊里的漢子下意識在躲避火苗,四散而去。那一隊輕騎卻是趁著這個時候猛沖過來,一邊倒的廝殺!
完了!
陳延宗腦子里蹦出兩個字,視線就陡然翻轉:那是他的人頭被人斬下,在地上不斷翻滾造成的。
一炷香時間之后,商隊里所有人都被殺死,只有一個白白凈凈的年輕人,躲在牛車里瑟瑟發抖,被人帶了出來。
“何將軍,這貨
一個丘八對面色淡然的何昌期抱拳稟告道,臉上還帶著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