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蘭臺還穿著白日那件淺青長衫,他在山腳躊躇徘徊不定,像是一株風中嫩竹,很有些狼狽可憐的模樣。
他只知道白清歡被段驚塵帶回洞府審問了,但是具體是如何審如何問,宋長老腦子里只浮出種種不可言說的畫面,越想越按捺不住,那邊修界大會尚未結束,這邊他已經先一步沖到了荒山腳下。
但是來了以后,他又怕白清歡不肯見自己
在殿內的時候,她看自己的眼神,如若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如此徘徊了許久,想見又不敢
見。
最后,是刀疤邁著輕盈的步伐先走到了他面前。
“汪”
宋蘭臺眉一擰,認出此犬“段驚塵的走狗”
劍靈只是能屈能伸,只當白長老一人的走狗,在其他人面前依然是那只冷厲狂暴的兇獸,把客人帶上來,客人聽不懂狗語半天不跟上來怎么辦
原本還在猶豫的宋蘭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已經變成超大形態的刀疤一口含住叼著往山上跑了
宋蘭臺一個氣息不穩,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段驚塵這廝想要殺了自己獨占阿姊
他聲嘶力竭怒罵“段驚塵,你這陰險卑鄙殺千刀的小人你這人仗狗勢的黃口小兒你這個不講武德修界敗類你這個詭計多端的軟飯男”
刀疤“”
通過劍靈看得一清一楚聽得明明白白的段驚塵“”
最終刀疤不忘使命,沒有將宋蘭臺一口咬死,而是將其全須全尾帶到了仙君的洞府內。
宋蘭臺狼狽落地,他正欲怒斥段驚塵卑鄙,剛一抬頭,所有的話都在瞬間咽了回去。
眼前之人,并非段驚塵。
在零落的暖色燈光下,身披素白衣衫的女修靜靜坐在矮桌后,鴉發素顏,幾乎融合在背后那扇潑墨寫意屏風之中。
他抬頭看著前方那個人,眼眶突然就酸澀起來。
恍恍惚惚間,他好像又回到年少時,每到入夜時分,白清歡便點燃洞府內所有靈燈,整個洞府像懸滿星子的銀河,而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陪伴著。
宋蘭臺沉默著,背過身站起身,先非常小心的將衣衫上的塵土拂去,又將褶皺理平,正了正發冠。
做完這一切后,他才轉過身來面對著對面的人。
“白清歡”并不說話,時隔兩百年,宋蘭臺竟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才好,可是又怕不說話會被對方請出去,于是他強擠出一絲笑,沙啞著自顧自先說了。
“修界大會尚未結束,他們正在商量輪守寒淵的事情,沒有人再敢攀咬污蔑你,想來此事暫時是過去了。只是我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尋了個由頭打發了師兄,過來看看。”
他的聲音暫止,沉靜片刻,欲言又止數次,最終鼓起勇氣。
“兩百年不見,阿姊,我”
聲音再頓,最后很輕地出口,帶了萬般纏綿的情義。
“我很想你。”
躍動的燈火之中,宋蘭臺秀麗的眉低垂著,眼睫上泛了閃爍的水光,如墜入秋水的兩彎弦月,里面藏了不知多少祈求和柔軟心事。
段驚塵“”
他想起剛才宋蘭臺那一連串不帶喘氣的兇悍罵詞,默然轉過頭避開后者的視線,翻了個白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