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得太遠,險些掉下去,幸而身手敏捷,一下就穩住了身形。
趙珩聽到對面近乎忙亂的聲響,笑得渾身發抖。
多好玩啊,他怎么會覺得此人像姬景宣呢
“乖,”趙珩哄孩子似的,但他聲音中壓抑的嘲笑,只要不是聾子便聽得出,“明日還有事,早些睡下吧。”
程玉死死地盯著趙珩,一動未動。
趙珩這次卻好像真的睡了,唇角笑意收斂,胸膛起伏漸漸平穩。
趙珩做了夢。
夢中,有毒蛇在龍床上盤踞不去。
蛇身粗壯,尾巴卻狹長,漆黑如墨的鱗片在燭光下冷光四溢,鐵甲般僵硬。
毒蛇警告般地嘶嘶作響,森白的獠牙威脅似地向外露出,細長分叉的殷紅舌頭吐出,險些舔過趙珩的下顎。
尋常人看到這種場面,便是在夢中,也要嚇得肝膽欲裂,奈何趙珩算一半北澄人,其族以蛇為神,他看見了非但不覺害怕,還生出了一種神仙祖宗給朕托夢的榮幸。
冰涼的蛇尾擦過他的脖頸,緩緩收緊。
窒息感愈發強烈,趙珩不太舒服,但鑒于這是神,還是生生忍耐下來。
他喘不上氣,想躲又躲不開,只得無濟于事地大口喘息,以求一點憐憫。
夢境外,他悶悶地吭了聲。
翌日。
東方未明,趙珩早就醒來,他嫌外面冷,身上又難受,便多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時辰,躺得神智昏昏,將睡未睡,直到,一只冰涼的爪子往他臉上一貼。
羸弱得好像連口氣都要喘不上來的皇帝頃刻間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猛地往床里一滾,錦被蒙頭,含混道“做什么”
這只冰涼的爪子變本加厲,往被子底下探去,手的主人跪在床上,傾身向里,攥住趙珩的腕骨,在內側快速劃道陛下,該起了。
趙珩昨夜被蛇纏了半夜,醒來只覺脖子上一片疼癢,好像當真被蛇鱗蜿蜒纏過似的,他睡得不好,可起早已成了習慣,到那個時辰自然醒來,睡又睡不著,心情懨懨不悅,沉聲問“現在是什么時辰”
程玉寫道卯時四刻。
趙珩渾身不適,未清的余毒弄得他眼睛疼,腦袋更疼,好似有人拿只鋒利的小匙在挖他骨頭似的,沙沙作痛,聞言登時大怒,“又無早朝,這個時辰叫朕起來作甚”
程玉欣賞著他臉上難得露出的,笑以外的神情,慢慢寫道晚上有宮宴,請陛下起來更衣。
趙珩涼涼道“卿也知道,是晚上”
程玉垂首,很歉然地寫道是奴欠考慮。
視線自然地滑落,正好落在皇帝脖子上。
從正面看,仍是白皙若玉的一片肌膚,不過,倘有心之人能接近皇帝,還敢扯開他的寢衣,便會發現,皇帝后頸靠下的皮膚上,青紫痕跡堆疊,烙在半分瑕疵都沒有的脊背上,觸目驚心。
他極小心,唯露出了一道青痕在皇帝后頸上。
遠遠望去,雪白衣領與烏發遮擋間,隱隱可見一點異色。
程玉心滿意足地移開目光。
他見趙珩眉宇微蹙,想來是夢里實在被折騰狠了,便伸出手,拇指自然地貼在趙珩的太陽穴上,不疾不徐地按了起來。
趙珩有一瞬僵硬,隨后馬上便放松了。
程玉習武,力道掌握得極好,既不重得發疼,也沒有輕得聊勝于無,悶疼隨著他的動作減輕不少。
藥綢下,趙珩雙眼不自覺地瞇了瞇。
除了動輒發病和他極有可能是姬循雅這兩個小缺點外,趙珩覺得此人簡直可稱賢淑。
頭疼稍緩,趙珩嘴便閑不住,“玉卿溫恭婉順,朕見姬將軍時,讓你從今往后只留在朕身邊,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