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步行回到住所,簡單收拾了行囊,以衣物、現金和寫作用品為主,然后開始了他的靜心創作之旅,他在前往的方式上,沒有選擇蒸汽火車這種直接而快速的方式,而是隨意地朝南穿過烏夫蘭塞爾。
他乘上了幾段馬車,也體驗了一下近年興起的有軌電車,又時不時下車步行一段,為了城市中值得留意的事物而駐足。
他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大街小巷的涂鴉,順路走進神圣驕陽教會的教堂欣賞布景和裝飾,并聆聽管風琴師和唱詩班的演奏演唱;他在外觀符合其審美喜好的咖啡館享用中餐,又隔著玻璃揣測街頭行人們的經歷和心事;他坐在草地,看著公園里玩著足球和槌球的人們,又來到幾家小有名氣的水族館和蕨類植物展示館,感受著烏夫蘭塞爾市民最新的時尚休閑潮流。
有時在眺望黑煙滾滾的工廠,或穿行骯臟擁擠的工人和貧民區時,范寧會有一絲迷惘,但至少目前他覺得,這座城市總的來說帶給人的基調是繁華和希望,在工業化進程狂飆向前的同時,人文氣息蓬勃生長的土壤仍然被留有足夠的肥力。
到夜晚時分,范寧連出城都還沒有,在旅店住下后,又來到小酒館欣賞歌手們的演唱,客人們鐘愛聽他們帶來當下流行的輕歌劇選段。
歌手們往往投其所好,會根據自己擅長的技巧在其中添加很多私人化的炫技成分,他們有時還會把選段和一些庸俗的市井感傷小調進行拼貼,這是只有在大城市才能享受到的水準,客人們愿意為之奉上更多的小費。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范寧才進入了默特勞恩地區,它的位置位于三郡交界處,北邊是烏夫蘭塞爾,西邊是帝都圣塔蘭堡,更近的南邊則是希蘭的故居伊格士。
按照希蘭的說法,“特勞恩”在古霍夫曼語中意為“皇家領地”,而開頭的詞綴“默”類似于圖倫加利亞語中“鹽”的發音,這里曾是霍夫曼王朝的皇族財產,鹽礦為地區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效應,也積累了一定的產業和人口。
某日晴朗的早晨,穿著風衣的范寧坐著蒸汽船,抵達了默特勞恩湖畔東南部的一個弧形小鎮。背夫接過行李,他得以騰出手擋住額頭上方的陽光,眺望遠方如刀鋒般高聳陡峭的多洛麥茨山脈,其一面山石裸露,一面覆蓋著綠色的植被,下方則是波光粼粼的廣闊湖景。
“小先生,您可以叫我施溫特。”
小鎮的家庭式旅店,裝飾簡潔而愜意,男主人穿著半舊不新的薄棉衣,胳膊肘撐在接待臺上,登記著客人的信息。
“施溫特先生,這副畫很有意思,它叫什么”范寧望著墻上的一副木刻版畫,笑著發問。
男主人轉過頭去“噢,這是我曾祖父時代家族留下的一個裝飾品,雖然做工比較粗糙,顏色多年來也失真得厲害,但它一直在這棟祖宅的墻壁上名字應該叫獵人的葬禮。”
介于泛黃與鉛灰之間的色調,森林小徑里有一群動物,貓頭鷹、兔子、狐貍、山羊、土撥鼠,持著各式各樣的樂器,護送著獵人的棺木和遺體,徐徐送往墓地,氣氛似乎還有些悲戚。
“有趣極了。”范寧笑得很真誠和愉快,“獵人可是獵物們的天敵,動物怎么可能為一名獵人送葬呢”
倒是巧妙地符合自己對第三樂章葬禮進行曲的反諷氣氛的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