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作了輕松的笑容,起身往門口處走去。
在希蘭看來,那是一種微妙的、妥協的、無可奈何的、帶有某種替代品意味的輕松笑容。
“調查采集結束了,接下來是”范寧拿出了之前在進門時,順手靠在木門背后的東西。
一把古典吉他。
“會唱歌嗎”范寧抱著吉他重新坐好。
少年下意識點頭。
“那會唱音階嗎就是,hhhh”范寧先用哼鳴聲往上示意了遍12345671,然后又用最常見的元音“啊”唱法下行回去。
少年繼續連連點頭。
“卡洛恩,原來你要杜邦貢獻一把備用吉他出來,是認真的”希蘭看著抱琴調弦的范寧身影,突然體會到了一種不常見的優雅感,與他坐在鋼琴前或站在指揮臺上相比。
“作為一位指揮,我會的樂器種類還是太少了。”正在聽音準的范寧開口。
他清楚記得前世那位帶他在綜合大學學生交響樂團玩票的指揮老師,都有六七種樂器達到了進階甚至精通水準,而很多大師都流傳有“排練時奪下樂手樂器示范演示”的軼事,對于一名指揮家來說,每多掌握的一門樂器都是自己藝術生涯中的寶貴財富。
以范寧目前的藝術修養和靈感強度,想將一門樂器練到音樂專業生的門檻水平不費太多力氣,但精通仍需要長年的鉆研和累積。
“那你繼續跟著我學小提琴。”希蘭說道。
她腦海中閃過了很多次兩人交換鋼琴和小提琴位置,跌跌撞撞合奏曲目的滑稽場景,不由得臉上笑意浮現“畢竟吉他在管弦樂中的應用相對偏少,很多音響功能被豎琴取代了。”
“實踐證明,在宿舍樓下等待的時候,你可以抱著一把吉他,但把鋼琴或豎琴搬來就很難,當下這樣的場合同理。”再次開了一個玩笑后,范寧的心情逐漸輕松起來,就是希蘭沒太聽懂。
“我彈,你唱。”范寧掃出一個婉轉柔和、層次豐富的a小七和弦。
就像灰白濾鏡被移走,世界恢復了其該有的斑斕色彩,隨著左手在品格間快速切換,范寧撥出一系列三度雙音的半音階前奏華彩,溫潤了小屋每一處枯萎的角落。
認真盯著范寧手指的拘謹少年,突然有一種垂淚漣漣的自然反應,正當他不知該如何開始的時候,華彩變幻為暗流起伏的和弦背景,范寧以全音符的節奏唱出了小字組的do音,并繼續往上唱出re音。
少年會意過來這只是一條往上走的音階,他立即跟上,起初嗓子沒清干凈,聲線也有點顫抖,但唱到第五個音后,深沉純凈的聲線特質就以初步呈現了出來。
雖然旋律只是一小節一音的全音符音階,但在范寧“鍛獅”之格的即興水準下,伴奏絕非是按照和聲進行規則的堆砌,每個聲部的連接關系都細膩而精致,并隱隱蘊含著兩條作為對比旋律的線條,讓原本枯燥的練聲呈現出極其優美又妙趣橫生的效果。
小波列斯全神貫注按著上行下行上行的順序唱完,他覺得一生中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動,這哪里是音階練習啊,他覺得自己演唱出了一曲大師級別的藝術作品。
“目前的合適音域大約在大字組d至小字一組e1。”范寧向希蘭示意記錄一下,“不錯的男低音苗子,那么,你現在記住我彈的旋律,然后模仿著演唱,用霍夫曼語中幾種常規的音節去發聲都行。”
范寧彈了幾組長度約在四小節的歌唱性片段,當確認小波列斯對音樂素材的記憶能力、對音準和節奏的模仿能力,甚至情緒把握能力都照樣令人滿意后,他從公文包里遞去了一個折頁及一張小卡片。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歡迎在10月初的時候,按照上面的時間地點來舊日交響樂團附屬合唱團報道,折頁是信息介紹,卡片是報道憑證。”
少年從投入的狀態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接過卡片“特納藝術廳先生,這這是一份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