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哇哦”
聽眾們沸騰了。
“是鋼琴返場不是管弦樂”
“太棒了,這下可真是完完全全地聽鋼琴獨奏了,他會彈什么呢來一首吉爾列斯的浪漫曲”
“不,是新作無疑了你難道不清楚圣塔蘭堡那晚的盛況嗎”兩位樂迷短暫進行著討論,然后迅速和大廳一起安靜下來。
零星幾聲咳嗽消失后,范寧伸出右手,在鋼琴的高音區敲擊出清脆的八度升d雙音。
“叮叮叮咚咚咚,叮叮叮咚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隨后,他的右手圍繞下方的升g小調主題旋律,與上方小鈴鐺般的升d固定音型,開始了干凈利落的遠距離大跳,左手則用極省的和弦波音予以伴奏。
“這是鐘聲么新年音樂會新年鐘聲這非常應景啊”
早在范寧敲響前幾個八度時,相當一部分具備洞察力的聽眾就感受到了其獨特的音樂性格。
第一首返場曲,正是李斯特帕格尼尼大練習曲的第三首鐘
很快,范寧指尖下這支清脆、空靈、又帶著極強技巧性的音樂主題,就將聽眾們牢牢吸引了。
在1831年聽完帕格尼尼的b小調第二小提琴協奏曲演奏后,感到大受震撼的李斯特根據第三樂章的回旋主題,于1834年創作了充滿狂想和即興風格的鐘聲大幻想曲,不料寫完后他發現由于難度過大,除了自己幾乎無人能夠彈出效果,于是在1838年作了大量簡化后,收錄進首版帕格尼尼大練習曲并獻給了克拉拉舒曼。
但李斯特實在是沒想到,它仍然在鋼琴家們看來由于過難而無法完美地演奏,于是無奈之下于1851年再次簡化,剔除了更多炫技性的段落,僅僅保留最精彩的部分,并加上一些“討巧”的華彩這個被降級為他眼中“可視奏且很快掌握的最易簡化版”的第三稿,就是范寧前世流傳程度最廣的那首鐘,它幾乎是廣大愛好者們提起李斯特最先想起的作品之一了。
當然一個基本常識是人和人的差距有時無法想象。李斯特與當年那些鋼琴家們的技巧差距,可能比鋼琴家和琴童之間都大,他眼中的“可視奏且很快掌握的最易簡化版”,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比如臺下聽范寧演奏的這些聽眾
原本以為這位作曲家先生是寫了首描繪鐘聲的新年應景抒情小曲,結果聽了不到一分鐘,他們就逐漸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在清脆悠揚的第一主題結束后,第22小節,范寧開始用雙手交替彈奏的方式呈現第二主題。
錯于弱拍的重音記號,半音化的和聲進行,塑造出晃晃悠悠的戲謔形象,并在十六分音符的主題大跳中,夾雜了快速的三十二分輔助音群,其展示出的觸鍵精確度高要求,已經開始讓聽眾中很多鋼琴學習者,尤其是手跨度相對更小的淑女們畏難了。
43小節,第一主題開始變奏。主旋律換到左手,而范寧的右手開始在三個不同八度的高音區輪流敲擊,三種不同音色的升d音叮叮咚咚地響起,就像有人搖著一串鈴鐺,悠揚歡樂的氛圍中帶上了一絲奇異的色彩。
51小節旋律重歸右手,但聽眾們發現音符成了更密集的三連音,范寧在保持著遠距離大跳的旋律音時,右手竟然還夾雜著快速的輪指
在被c小調合唱幻想曲的一系列“思想深度”洗禮后,眾多資深樂評人被范寧這干凈利落的炫技炫得眼花繚亂,滿臉都是大寫的服氣一詞。
一串半音經過句后,范寧的輪指密集程度再添其一,并從低聲部換到了高聲部,從12指換成了345指,6節,裝飾聲部從輪指換為顫音,而旋律卻被范寧移到了中間層次,在他保持著34指顫音均勻又清爽的同時,還要兼顧12指旋律的跳音形象
更令大家后知后覺驚訝的是,這還全部只是右手部分
于是樂迷們神奇地發現,那上方最快的顫音就如秒針,中間的中速旋律是分針,左手的和弦與保持音則如時針,它們交錯運動,形成了奇妙如鐘表盤一般的效果。
“這寫法,這彈法太對味了散場后馬上找這家伙要一份譜子以后開音樂會返場這是我的保留曲目”
那厚重沉穩的低音、悠揚適中的“鐘聲主題”、還有一連串細密又清脆的滴滴答答音符,聽得臺下的維亞德林兩眼放光,十根手指已經情不自禁地活動起來。
75小節,范寧覺得自己背心和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高速的華彩跑動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