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次的井壁扶手,總是有些若有若無的滑膩膩的感覺”
他繼續向下,其間手掌幾次不動聲色地觸及井壁石磚,然后發現這些石磚竟然布滿著大大小小的裂縫,而且仍舊有種滑膩感。
明明之前探索的那次,石磚摸起來是嚴絲合縫、清爽平整的。
難道說后來美術館下面發生了什么異變,或正在發生什么異變
范寧暗地里留了個心眼。
“你清楚舊日殘骸的下落”諾瑪岡明明在自己上方超過一米遠,但她冷冽的嗓音仿佛是在自己耳邊發出的。
“你要不直接說殘骸在我手上,畢竟我拿祂起了一個樂團名字。”
“這里有多深”
“你應該去問挖的人。”范寧不咸不淡地回應著她的問題。
由于眾所周知的各種原因,他強烈的煩躁情緒寫在臉上。
一直在暗地揣摩其言行的何蒙對此習而不察,既然文森特從失常區出來后在此地修建了美術館掩蓋,肯定也是需要“畫中之泉”去做什么,他認為范寧了解一些信息,在做探索準備,但大概率準備工作未完,還沒來得及進去。
“長官,還沒看到任何見底的跡象。”最下面薩爾曼的重重聲音傳來。
黑暗的垂直通道,長時間的下行,機械重復的動作。
一段略顯單調又暫時沒起激烈沖突的時間,趁著不多的平靜,范寧在心里盤算著目前的局勢,以及動手勝算和最終的可能性進展。
特巡廳高度懷疑自己與“舊日”殘骸的關系,不過此行之目的,應該主要還是和“大宮廷學派”遺址中的“畫中之泉”殘骸有關。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己假扮瓦修斯去封印室的目的是偷取痛苦的房間,這和聯夢會議上關于“七光之門”的匯報內容完全對上了。
那個指揮臺自己不會再回去了,要么此次會在里面對峙很長時間,要么解決掉麻煩提前回到地表,然后趁著追殺還未到來之際遠遠逃離這一切。
但第二交響曲的問世已是不可逆轉的事實,討論組的性質與使命,注定了它無法抹殺一部真正的藝術作品,它注定有一天會被世人上演,而且不會太久。
昨夜范寧已經留下了該留下的字條,那一瞬間他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解脫。
自己以敬畏、專注而克制的態度度過了這段時光,沒有辜負藝術,沒有辜負任何人的心意,也不用再考慮除自身之外的任何影響。
父親文森特留下的幾次“出手機會”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邃曉三重的無形之力對何蒙和岡都是巨大的威脅,但能不能重傷甚至擊殺他們范寧覺得難說,這和文森特無限制地親自動手是兩回事,最大的優勢其實在于他們可能料不到這一點自己只是一位和邃曉者存在本質差距的九階有知者,面對七位同樣是高位階的調查員就已經難以招架了。
現在深入此處,未知的環境同樣是巨大威脅,如果解決了敵人但自己逃不出去也是徒然,先看看他們的動作和意圖,不要輕舉妄動。
而如果出手,就要一次爆發個猝不及防,能擊殺的全部擊殺,能擊潰的盡量擊潰。
抓著扶梯下爬的范寧表情平靜、呼吸均勻,但眼神中的殺機,已經在不經間一閃而過。
清晨的六點四十分。
希蘭醒得比平時約早了半個小時,但她睜開眼時,發現瓊已經早早地起床換衣,坐在房間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發呆。
這確實有點不常見,不過除了互道早安外她也沒多問什么,簡單的洗漱后,她直接穿著睡衣,擰動了旁邊僅幾米之隔的音樂總監辦公室門。
門沒有鎖,他沒有抽煙的習慣,辦公室的空氣中全是清新而熟悉的木頭味。
辦公桌面潔凈而有序,筆筒旁邊是他的領結和懷表,椅上搭著一件薄西裝外套,一摞書本和樂譜整整齊齊地放在中間。
還有明顯是傭人剛剛送上來的,仍舊熱氣騰騰的早餐餐盤。
他今天竟然還沒起床
這半年來養成的作息習慣,侍從會在六點半準時將膳食送進辦公室,然后他就已經坐在這里開始用餐了。
希蘭瞟了桌面那邊一眼后,就踩動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到一側的起居室門前,輕輕敲門壓著嗓子道
“早安,卡洛恩。”
“你,起,來,了,嗎”
她笑著將頭的側邊抵在房門上。
“卡洛恩,再幫我要一份早餐上來可以嗎”
沒得到回應,少女自己笑著眨眨眼,原地站了幾分鐘,然后又輕輕敲門喚了幾遍。
“你不起來我就先把你那份里面的蔬菜水果沙拉全部吃掉了。”
“再把牛奶也喝掉。”
最后希蘭眼眸里閃過一絲疑惑,從口袋里提起了范寧給她的鑰匙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