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指揮臺上時,我們也都是這么覺得的。”羅伊扶著額頭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回紅木長條椅。
對于她的不置可否,范寧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很早以前他就感覺到了這點,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她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到。
畢竟又不是敵人,在交流過程中不可能完全隔絕所有信息,像這一次,她調查過瓦修斯父母的前置線索,知道有個“信物”存在,只是之前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今晚自己解釋了折返位置改變是因為“凝膠胎膜”的作用,又拿出了曾繳獲的禮器“污跡之瓶”
如此種種,考慮到維埃恩在南大陸求醫的經歷,即使不清楚“路徑重現法”的具體原理,但以她那豐富的聯想能力
“你好像有換曲目的樣子。”羅伊側過身子,手臂伏在椅背上,懶懶地在休息。
換曲目范寧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剛才彈吉他的事情。
“這是研習衍所帶來的,對所有身邊事物的細微舉止和細微變化的感知”他問道。
“所有身邊事物”羅伊似笑非笑,“哪有,我還沒那么強,最多是針對針對你。”
“針對我干什么。”范寧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臉。
“排練習慣。你不是要我做好表率嗎不時時刻刻盯著你的動作,怎么做表率”
“哦。”
“沒有表揚”少女低頭重新系著項鏈。
“厲害。”范寧憋出一個單詞。
“讓我想想,歡快炫技風格的反面是什么。”她低頭轉動眼珠作狡黠思考狀,“嚴密的理性孤獨的思辨自然的贊歌熾熱的情感憂郁的牽念嗯,這也和選擇什么體裁有關系,更和所處的人文環境有關系,如果是在風光秀麗、物產豐饒、女孩們青春活潑又熱情似火的地方”
范寧聽著聽著從紅木長條椅的中間,挪坐到了另一端的遠側。
雖然對方心思聰明,但他聽得出后面是在調侃,所以自己也帶著一些開玩笑的肢體意味。
但她的神情似乎逐漸有些郁郁起來
“其實我很早前就有想過能不能來一次出國度假,你知道很多人羨慕提歐萊恩的工業與科技,但那些鋼鐵與煤煙久而久之十分令人不快,哪怕暫避到鄉間原野的莊園獵場,也總是帶著一絲夾縫中求喘息的意味,另一個國度的盛夏海風與草木清香真的很浪漫,光是組出這些詞組就能想象得到的浪漫。”
范寧聞言笑了笑,再次坐回長椅中間
“限制你此項計劃的應該不是鈔票,所以會是什么”
“在忙碌中難以找到適合的閑暇”
羅伊輕輕搖了搖頭“要論適合的話,真正適合旅行的心境只有兩種”
“最常規的是當階段性的目標已經實現、念想已經得到、諸事盡皆安定,那么為了放松心神,為了獎賞自己,自然會去到一個曾經想去的地方看看,比如之前說的關于盛夏的旅行”
“那另一種呢”范寧下意識問道。
“另一種那是徹底的反面了,你發現想要的東西,永遠也無法再得到,諸事與萬念俱灰,那么,可能還是會去曾經想去的地方看看吧,自己去靜悄悄地看看,算是扛著輕重難辨的今生,去讀一讀自己的過往或來世了。”
“你都不是”
“自然都不是啊。”
“怎么說”范寧追問道。
羅伊玩轉著手中銀閃閃的鏡蓋,語氣又徐又輕
“之前覺得不久后會是第一種,后來發現意外地不是,然后又覺得怕是要成第二種了,最后,發現又不是”
“哈哈哈。”解釋到最后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解讀出其中的真實情緒,難度可能有點超綱,范寧只是淺顯地覺得那有可能是失落,有可能是輕松,還有可能是失落和輕松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