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去抬口棺材,把它們統統埋葬
我要放進許多東西,但那還不是全部,
棺材一定要更大些,大得像珀爾托的啤酒桶”
夜鶯小姐的聲音終于變得平靜清冷了,沒有咬牙切齒的悲痛欲絕,也沒有刻骨銘心的一往情深,她的聲線和表情雖不開朗熱情,但很得體,很禮貌。
就像對待街頭擦肩而過的陌生紳士淑女們一樣。
聽眾們感覺自己的心臟“彭”地一下碎裂成了幾塊。
“給我取來棺材架,木頭要結實厚重,
它們一定要更長些,長過美因茨的大橋。
給我找來十二個大力士,他們一定要更偉岸些,
勝過圣河上驕陽教堂里的,圣徒塞巴斯蒂安。”
人聲與鋼琴都有著前長后短的不穩定節奏,塞入更多音符的和弦是厚重的,就如寬大結實的“棺材”,但范寧為它們所配的,是伴奏右手部分連音跳音的結合。
一群人抬著“棺材”搖搖晃晃走向海邊。
“棺材”是詩人內心的想象,也不是現實存在的,如果他真的終于決定走出情感的黑暗,奔向光明的未來,所以,他會授意“那群人”如何去做呢
聽眾們緊握花束,用心聆聽。
“有沒有發現全是柱式和弦”這時名歌手庫慈低聲問自己的師弟。
“是的,全曲都是。”尼科林諾點頭。
“不,不是這曲,是后面全部四曲”呂克特大師的聲音隔了幾個位置傳來。
一眾評委全部陷入深思。
對,好像自從“入冬”之后,這位舍勒先生從來沒有寫過其他的伴奏模式了
色彩仍然是豐富的,旋律仍然是精彩的,表情仍然是多變的但是從“織體”,即音符的組織形態上來說,什么分解和弦、什么琶音經過句、什么反復音型全部不用了,變成了千篇一律的柱式和弦
是他靈感窮盡了嗎,沒有人會這么覺得。
“這恰恰說明了夢境和真實世界有別。”呂克特低聲喃喃自語,“雖然睡眠群像色彩繽紛,光怪陸離,情緒起伏不定,但細節各處卻是隱藏著呆板模湖的不真實的疑問本質”
“他們得把棺材抬出去,把它沉到大海深處,
這么巨大的棺材,該有巨大的墳墓。
你們知道為什么,棺材必須又大又重
和它一起沉沒的,有我的愛情和苦痛”
夜鶯小姐在輕聲吟唱中閉上雙眸,此刻她的淚痕已經干涸,臉龐被衣裙的藍影和紅色的光暈印襯得嬌俏依舊。
詩人選擇自己的愛情全部埋入“棺材”之中,沉入海里。
“不再是柱式和弦了”
“太久了,終于起了變化”
“是水流聲”
眾評委雙手撐桌,雙股離席,身體長長地探了出去
只見在樂曲往昔的悲歌尾聲部分也是整部詩人之戀的尾聲部分人聲消失后出現了一大段純粹由鋼琴帶來的o獨奏,跨越高、中、低三個音區的分解和弦,在范寧左右手的交替跑動之下,好似深沉而古老的大海海面波濤洶涌的形態
聽眾們聽得呆了。
這個結局
這個凄美又詩意的結局
原來悲劇可以美得如此徹心徹骨、淪肌浹髓,簡直達到了無上神妙的境地
四千多人盡皆怔怔地站了起來
海水劇烈翻涌的形態逐漸耗盡了它的能量,在范寧手指的精妙控制下,上方聲部的流動高音化作了海面上一股股的小浪花,在幾次升騰濺開之后歸為平靜。
“藝術歌曲當代巨擘”
“舍勒舍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