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羅尹才真切體會到一個問題。
在這個藝術界“重靈感輕理論”的底子持續了幾千年的大環境下,系統掌握了復調音樂和中古風格作品分析技法的自己,得到的啟明效果,恐怕不亞于那些信仰在身的教士
還真是占了這場彌撒儀式的便宜了。
有種在薅正神教會羊毛的感覺
但她還是想得不夠遠。
當初進行講解的范寧,已經將巴赫的作品風格吃得相當通透,而b小調彌撒這樣的宗教巨著,毫無疑問是其中“教科書式”的代表作
如果拿“考試”比喻這部彌撒首演的現場解析的話,羅尹可以說是全場唯一一個直接遇到原題的,還是已經背熟“全套官方答桉”的那種。
再加上范寧走的還是一條與“宗教啟明”有區別的,“藝術啟明”的道路
羅尹覺得自己靈感仍在持續擴張升華,完全沒有衰竭停止的跡象。
原來“一至九階”真是做研究用的,真不是用來一步步爬的
她對范寧這番話的認同,要是讓那些中位階或高位階都躍不過去的有知者知曉,恐怕得氣得要迷失了。
“果然”
靜靜肅立在一旁的雅寧各十九世,在垂聽之余,也在留意著廣場上眾人的反應。
這些人的表情反應和靈性狀態很令他滿意。
尤其在剛剛榮耀經走向后半段后,十分令他滿意。
讓這些家伙開開眼,長長耳力吧。
看看什么叫古修士遺風不是只會翻來覆去說教義就是古修士遺風的
這無一不是千錘百煉,無一不是精妙對位,無一不是神學隱喻
都是有出處的,都是有教義經典作為考據的
偏偏還神圣、宏大、動聽、令人感動,一切情感的抒發宣泄都如神意般符合禮法,任何一條哪怕是次要聲部的旋律拿出來,都是傳世品質。
事實上,從“可能性”來講,如此一部彌撒作品的問世,屬于“發掘塵封遺作”情形的概率,比由新生代作曲家新創作的概率大多了
前者,是小概率,而后者,是奇跡
會眾的表情就是親眼目睹“奇跡”發生的表情。
嘆服了,已經開始在嘆服了。
在通奏低音如步伐般的級進敲擊,與第一第二小提琴的細密助奏下,彌撒儀式進入第三環節信經。
“我信居屋唯一的上主”
信經被納入五段式常規彌撒的時間最晚,起初是舉行禮拜或入教儀式時誦讀的簡短誓詞。
對于“受洗”這種主題的節日來說,它顯然是彌撒儀式中的核心部分,宣示了個人對信仰的皈依,具有十分權威的性質。
“這宣誓的核心環節,拉瓦錫神父竟然是用的尼西亞信經”
“大作曲家基本都是用使徒信經,小教堂的師傅們則喜歡亞大納西信經,這才是比較公認的最大化拜請不墜之火的策略吧”
“尼西亞信經,不太好寫吧”
不少教會高層和知名藝術家在用眼神交流,但那幾位密談過的大師卻在安定地閉目養神。
當前者望向禮臺上站立的教宗時,對方的眼神也帶著意味深長又高深莫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