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嚓。”
指揮臺上的范寧朝后方作出指示,樂手搖響了第一樂章開場的雪鈴。
細碎、清冷、銀光閃閃。
木管奏響半音反復裝飾,配以空靈的三度點綴,b小調的起始調性,似木橇碾碎了凍得發脆的冰雪。
隨后音樂轉為正式的g大調主調,主題被圓號輕輕拋起。
幾個小節的輕盈樂思隨風滑翔,很快被弦樂組接住,滑落到大提琴的懷中,成為一個從容而曲折的樂句......
“樂隊的編制規模不大,在這個時代甚至算小了,開篇略有些懷舊古典氣質,如一幅美麗淡雅的水彩畫......”
“嗯,呈示部總體而言,是極為杰出的浪漫主義語匯!想不到啊......拉瓦錫神父不僅能寫復古的賦格曲,能寫預示未來的現代宗教鋼琴巨著,他的浪漫主義靈感同樣是有如神啟!......看來這幾號頭部人物的野心是統一的!”
絕大部分樂評人都在心頭評價著對這部交響曲的初印象。
還真是,別看之前這幾人順著圣珀爾托新潮流,各種玩先鋒派音樂,可到了最后這天,全部都拿回浪漫主義作品了。
他們的目標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并不是如何在新風格中脫穎而出,或是如何在‘新月’中升得更高......
而是必須先求得一個,關于即將過去的浪漫主義時代的‘掌炬者’之定論!
“只不過,‘天國’?......”
大家揣摩著這部交響曲的標題含義。
與舍勒“九成新”上演的《夏日正午之夢》相比,《天國》更是一部全然嶄新的、塵世間的人們從未得見的作品。
它的開頭聽起來挺像一幅畫卷:遠離塵世的行旅,心曠神怡的陽光,奇詭的色彩如調色盤般在山川林野中綻開......
“天國......”
部分有能力論及神秘的聽眾還多想了一層。
近年來鬧得人心惶惶的神降學會,那幫人對失常區的稱呼,就是“天國”!
會是巧合么?
拉瓦錫神父當年在雅努斯行走時,可是采用鐵腕手段震懾過假先知和假師傅的,后來則不惜以身犯險,親自帶隊進入異常地帶,為了關乎教會千年基業的“神之主題”。
這段前前后后的歷程,是《拉瓦錫福音》中記載的核心經義!
難道說,“天國”交響曲是一部......關于圣拉瓦錫在異常地帶行旅的“見聞錄”?或“啟示錄”?
音樂在流動。
原本的古典和聲與風景中,時不時會沁入冰冷的色彩,令人感覺周身置入冰窖。
而樂隊中突然傳來的幾聲銅管的粗糙嗡鳴,就像猛然抬頭望向風和日麗的天空,角落里卻掛著幾朵詭異的烏云。
雪鈴聲伴隨的主題重現,更鮮明的小提琴對位旋律則向上陡峭爬升,逐漸將音樂帶入一種較高境界的氛圍。
這個境界是陌生的,大多聽眾覺得身心放松,可靈感更高的群體總是莫名其妙地不寒而栗,甚至感到毛骨悚然。
在樂曲輕快的結尾段落,很多人覺得自己皮膚的溫度都足足低了好幾個度數!
這篇美麗而詭異的音樂,由于過于引人入勝,靈性過于不自知地投入,似乎讓肉體連自身的供血都淡忘了。
也有不少樂評家在休整間隙,心中暗自感嘆今年這屆豐收藝術節實在是“卷”。
普通的大師完全不夠聽了。
這都些什么神級作品在互相打架......
還是從“七日慶典”前的預熱期,就打得層出不窮的那種。
“嗡嗡嗡——嗡——嗡——嗡——”
第二樂章,范寧指示圓號吹出兩組類似號角的序奏。
c大調的旋律線條帶著一絲呆板滯澀,隨即,木管組在屬和弦上展現緩步的舞曲節奏。
由此,引出了這首諧謔曲氣質嫻靜、卻透著絲絲詭異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