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樂隊夢囈般的弱奏背景下,被調高一個全音的小提琴組,奏出陌生、尖利、刺耳的樂句
第二部分則是一段田園風格的旋律。
樸實的下四度跳進與上五度音階,再以顫音接續發展。
帶來閑適悠然的意味,宛如沉有膠片底色的舊時光剪影。
但一切很快再度歸于淡忘,加了弱音器的銅管、用弓桿擊弦的提琴、增四減五度的運用、頻繁出現的調外半音......這幅畫卷收尾后,種種怪誕的細節從聽眾腦海的記憶里放大并殘留了下來。
無法以意志為轉移的殘留。
大提琴的聲音忽地響起,第三樂章,近似柔板,自由的變奏曲式。
這次的旋律變得唯美而沉靜。
即有屬于搖籃曲的安詳,又閃爍著星辰的璀璨與極度的感傷。
“咚。”“咚。”
低音提琴撥出特征的音調,搖籃曲的氣質在主題的第二部分偏移,帶上了潛在的安魂曲因素。
在平靜的陳述中,它始終潛伏,始終保持著最初的節奏,反復出現在低音層。
“叮...”“叮...”“叮...”
豎琴對“安魂曲”的特征音調作變化和重復,帶著致幻意味的泛音音色。
節奏逐漸放緩,好似再度進入休憩的夢境。
范寧的擊拍線柔和而執著地重復著,他回想起這段奇詭的經歷,回想起當初永無停歇的雙腿攀爬、嘴邊不停呼出的白汽,以及......放空的大腦里潛伏流動著的、不安而光怪陸離的情緒碎片。
想著想著,他覺得冰冷的空氣中似乎再度有山楂花的香味,眼前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桃紅色光幕,和那道在投影下遙望守候的紫色身影。
接下來的四段變奏,寂寥、嚴謹、深沉,觸及靈性所在。
單簧管與大提琴糾纏行進,承載起更多如煙的往事,似嗚咽般的雙簧管復現,大管在低處短促地抽泣,又一次凸顯起“安魂曲”氣質的特征音節......
世界變得更加蒼白,隨后低音單簧管、大管和小提琴共同構建起橫跨三個八度的升c持續音......
這個慢板樂章的時長在二十多分鐘,但聽眾們覺得自己對音樂的感知被延展到了一個漫長的程度,貫穿極夜的那種漫長。
他們仿佛聽到了寒風的凄厲呼號,看到了漫天追逐旋卷的雪花,山脈的陡峭陰影就壓迫擠占在視野的上空,像一塊長滿各色霉菌的天體碎片。
而下方,始終仿佛有一道神父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朝晦暗的高處走去!......
因壓抑而心生恐懼,因恐懼又心生感懷!
聽眾們跟著臺上的指揮家一道,憶起了很多過往人生的沉郁不快之事,這很容易落淚,但有時又忍不住微笑。
這種失落與寬慰并存的情緒割裂感一直如影隨形,直到音樂以一個大六度猛然向上翻轉——
“轟!!”
管樂組號角齊鳴,弦樂似波濤翻滾,定音鼓砸出警覺的錘擊聲,夜空中被潑了濃厚暗沉調子的云層清亮活潑起來,一縷純凈的聲調似光線一般從其中溢出:
“re-xi-sol-re——”
“i/re——”“i/re——”
單簧管重復奏響輕盈的倚音。
在經歷如歌的附點節奏發展之后,又流動至小調,以強音i向下八度沉去,涼意直達鼻息!
第四樂章,“天國裝滿小提琴”,或是《夏日正午之夢》六階之外的第七階,“孩子告訴我”!
當然,后者的聯系過于隱秘,過于高深,對僅僅建立初次印象的聽眾來說,是很難把握到其真正的聯系的。
他們的全部心神只是全部被那童真而純凈的女高音所吸引了去——
“我們享受著天國的喜樂,與塵世大不相同;
人間的喧囂和吵鬧,在天國中杳無蹤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