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組圓桌會議結束之時,醒時世界已經帶來拂曉。
不過范寧直接飄入了另一個夢境。
金色霧氣氤氳的啟明教堂內,他站在紅毯盡頭的大理石門“入口”前,久久負手而立。
四折線“無終賦格”見證符的外圍,那些充斥于螺旋凹槽中的淡金色流光,已經延展至第九道環線了。
離徹底填滿,只差幾根頭發絲的距離。
這是“再現音樂”的具象化進度,范寧早在穿越之初就對此了然。
它快滿了。
甚至不需要繼續新寫什么作品。
已出版的那些,待得世界各地再演幾日便夠。
事到如今,令人期待么?
總感覺一點也不。
就和出任討論組成員的體驗一樣。
范寧站在這道門前出神,愈是思考,神情就愈發疑竇、嚴峻、心事重重。
再現進度徹底達成后,會怎樣?
在范寧過往以來的一切處境中,他必須這么去做,但他不知道這個問題。
即便他現在已是第五代“沐光明者”,神圣驕陽教會實然意義上的精神領袖。
教會“三位一體”大功業:“不墜之火”、“無終賦格”、“舊日”。
烈陽永恒懸于高空;巴赫的啟示已似“新約”一般在教眾靈性深處生根發芽;指揮棒下再現藍星古典音樂,則似乎對應圣靈的回歸。
但是——
那條每日準時在手機上出現的“短信提醒”是如此焦慮與病態;
被篡改的密鑰令人不安,范寧已經決然棄之,并艱難地做到了開辟首創的攀升路徑;
文森特的詭異遺言指出不要相信“任何”見證之主......
這些又意味著什么?
即便現在站在啟明教堂這處秘境內,站在入口的大理石門前,范寧仍在感受著這世界整體散發出的、針對自己無處不在的惡意。
范寧一直如此站著,目光穿過門后的虛空,穿過移涌中的荒原、環山與盆地.....良久,他緩緩開口:
“我沒有豫先定下的人,只是靠著教導你們的言辭,在這一切的事上,已經得勝有馀了。”
“我是大有憂愁,心里時常傷痛。所以告訴你們知道,這一趟要去作的工,對你們而言,除了關乎一些虛無縹緲的藝術體驗與追求,其余的都不見得是好的。”
“當局對他們的隨行者,許諾的財寶與益處堆積如山,我卻沒有任何應許之事給你們的,去或留的事情,無關義與不義。”
“十分鐘的時間,你們自己考慮。”
范寧負手閉上了眼睛。
他的背后......
那一排排長椅前,廊道上,早就已經人山人海。
無數盞燭臺中,還有更多不計其數的入夢景象正在燃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氛圍異常之寂靜,仿佛是一場大型的默禱儀式。
十分鐘到了,范寧睜眼轉身。
那些熟悉的面孔仍在,舊日交響樂團的樂手與合唱團們依然全部都在。
不僅于此,其實舊日交響樂團只占了一部分,被許可后入夢飄落于此的人數,根本就是不降反增。
不少人手里還提著樂器,或背著畫板和工具。
范寧嘆了口氣,朝右前方招了招手:
“樂團簡歷簿給我。”
音樂總監瓦爾特趕緊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