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人轉而看向范寧。
這部在“正午”時分被委托奏響的交響曲,的確,前三個樂章,就預言出了足夠陰暗、足夠罪惡的特質。
一方面,它既純器樂,又是規整的四樂章結構,具備完全意義上的古典風格,可另一面,卻被一種絕望而僵化的形式主義所驅使,并且,蘊含著足夠多的時空關系之隱秘!
雖然它的音樂寫作邏輯是“前后”的,但在“正午”來臨前的這段時間,演奏卻不以絕對的“前后”關系而展現,素材并行穿插,在不同的時空之間遞進發展,甚至于......其中間兩個樂章,“scherzo”諧謔曲和“adate”行板的演奏順序,都處在懸而未定的模棱兩可之中!
這個世界就從未有哪部交響曲,可以做到以如此的形式來呈現“秘史之力”!
“燒得差不多了?”
范寧淡淡問。
音樂暫時趨緩半收,而高塔上遍地被點燃的樂譜......烈度最大的燃燒時刻也已過去。
四處分散著一堆堆的小火苗,譜紙的焦黑邊緣翻卷而起,空氣中漂浮著大量灰燼殘渣,就像處于失重的異質空間。
若拉遠去看,火堆的散點正好同樣是構成了這個燃燒的血色六芒星。
“所以‘其代價為不可計數’的真正含義,是指以一個世界上所有的藝術成果為獻祭之物?這樣的事情曾在第0史發生過,然后現在......”
“很難辦啊。”范寧笑了笑,“廳長大人,你看,且不論諸位具不具備這個代行的權力,關鍵是,費這么大代價把你送上去,一來呢,你并不一定能百分百解決失常區的根源問題,二來呢,這個問題解決之后的特巡廳管控下的‘新世界’,無藝術人文且充斥精英主義和優績主義的新世界,聽起來好像也很蠢也沒意思啊.....”
“范寧大師,你即將是執序者,不是普通人。”波格萊里奇說道,“你若活在一個‘管控有序’的新世界,去造就改變,去踐行理念,權力空間是有的,也能保住三三兩兩你在乎的人,一切遠好過在一個‘混亂無序’的舊世界中無謂掙扎。”
“也算是一種選擇啊。”范寧呼出口氣,“哦,我倒想起來了,之前在圣珀爾托,貴廳的獲獎寄語確實是‘要做的只是選擇’......”
他的手勢已經重新抬起,為即將開始的下一樂章作預備狀,眼神卻最后環顧了一圈四周:
“貴廳的‘牌’就是這樣了,對吧?那......其他人呢,還有沒有其他人想法比較獨特的?大家一起把牌亮亮啊,集思廣益啊,都到最后了。”
“輪椅上的那位?......”
“侯爵大人?......”
“朱利安·科塞利閣下?......”
“尸體先生?......”
“這位無名天使弟兄?......”
環顧一圈卻暫無人應答。
“行吧。”
“你們看,還是特巡廳最積極一些,那只能先讓他們來了。我呢,有自己所負的牽掛和委約在身,終章繼續。”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貴廳,你們這些年搞的事情,包括現在燒的這些東西,確實有點離譜了,在華夏國有句古話......”
古話?......華夏國?......波格萊里奇不解。
“來而不往非禮也。一會如果我也把你們在乎的東西砸了,你們別介意啊——”
范寧的雙臂在空中打開銳利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