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的這一瞬,場景如梭子般變幻,熱情洋溢的狐百合花開遍腳下,如一片傾倒而出的火海。
范寧持起花海中的一束。
“或許愛也是虛空,也是捕風。愛是一個疑問,‘芳卉詩人’曾在祂未逝的年景里許諾永不教導于我,如今我卻愿用肯定作答。”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遍地葉片鼓蕩搖曳,恍惚中,頭發雪白的小女孩似乎站在一旁,懷抱椰子怔怔相望,而秋千也在搖擺,夜鶯的歌聲向遠方飄遠。
“我從前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見你。風隨著意思吹,我聽見風的響聲,不曉得從哪里來,往哪里去。但很快我將去尋覓。”范寧輕輕說。
瓊還想忍不住朝他伸手,卻停在空中。
這是比《第三交響曲》的末樂章還要動人的神性啊。
遍地的花海很快變成了近乎幻覺的刺白,一片一條地剝落下來,連同墓園與墓碑一起。
唯獨那個“不墜之火”的見證符,在視覺中經歷了更長時間的殘留。
周邊的圖景中,開始出現影影綽綽的疊影。
很像啟明教堂,但也像那些藝術場館。
“你們這些虔信的人啊,世界若恨你們,你們該知道,在你們以先,它已恨了我。”
范寧語調低沉、坦然、悲憫。
“你們若屬世界,世界必愛屬自己的,只是你們不屬世界,是我從世界揀選了你們,所以世界就恨你們。這也是虛空,也是捕風。”
“若定要將舊時舊日的那些高貴之舉稱為圣靈,又何嘗不可呢?雖說一切始于一次卷入、一樁合作,我卻恪守了這些年月,我說過‘惟愿我的景況如從前的年月,如神保守我的日子’,我必是戀慕它們的。”
“只是我現在被澆奠,我離世的時候也快到了。我不再講經布道,不再顯揚福音,卻也無愧于心。”
“因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從此以后,自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范寧緩緩地站起,轉身。
這片花園與草坪已變得不復如初,臃腫而斑斕的色塊從一切邊緣的界線涌了進來。
“瓊,回小屋吧,我想最后再待一會。”
“最后待一會?你這是要?......”她從沉浸的心境中猛然驚醒。
“準備出發吧。”范寧的背影消失在小屋臺階之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