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抓進來之前,安總管從許州折返回來,說是沒有找到沈清月,問他可還知道沈清月的其他藏身之處。
對方用了“藏身之處”四個字,薛崇楓便立即從中聽出了些微妙的含義來。
可不管怎么樣,他確實已經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安總管,如今對方再度詢問,他依舊只知道那么多。
安總管見他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便命人將他抓了起來,軟禁在這里。
事情到了這一步,薛崇楓才恍然明白,這個安總管,怕不是什么好人,沈清月應該不想被對方找到才是。
只是不知道自己先前對安總管透露的那些訊息,會不會對沈清月有影響?
薛崇楓在對沈清月的擔憂中,在病痛的折磨中,不過五六日的時間,病情急轉直下,他覺得自己如同這病的名字一般,已然快要枯木失榮了。
他很想見一見沈清月,可轉念一想,若是沈清月來見他,并不是一件好事,她會被安總管抓住的。
他又想見一見自己的母親和弟弟,他被關在這里的這幾天,母親和弟弟定然急壞了。若是他就這樣死了,該是有多遺憾。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薛崇楓忽然感覺身上沒有那么疼了,身體久違地輕松了許多,眼前恢復了清明,耳朵似乎也更加靈敏起來。
他聽見外面有匆匆的腳步聲,似乎往這里奔來。
他有種預感,會不會是沈清月來了。
他從床上起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衣服不太整潔,他用手掌努力地想要熨平衣服上的皺褶,一下又一下……
屋子的房門被人驟然推開,他抬頭看見沈清月沐著晨曦柔和的陽光向他奔來,她應該是跑了許久,頭上的發髻被顛得松松垮垮,一頭墨發在發簪掉落的那一刻鋪散開來……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在月牙山莊的門外,她也如現在這般,未梳墨發,未施脂粉,清清麗麗地向他走來,像是像是山里走出的仙子……
“清月啊……”他恍惚地喚了她一聲,對方已經投進了自己的懷中,手臂柔軟卻有力地抱住了他。
“崇楓,你有沒有事?”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叫他的心連同著身子一起晃了晃。
“我沒事,”薛崇楓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沈清月自他懷中抬起頭來,一雙淚汪汪的眸子望著他,仔細打量著:他好像真的沒事,除了瘦了一些,臉色看起來居然還不錯。
可她在進府衙之前,在府門外遇見了薛母和薛崇羽,他們說這幾日見不到薛崇楓,也送不進藥去,很是擔心他的病情……
沈清月驅散腦中不好的感覺,不敢想太多,她伸出手,握住他微微有些涼意的手:“走,我們離開這里。”
外面的安總管往前湊了一步:“沈姑娘,您方才可是答應奴才……”
“閉嘴!”沈清月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說話,而后拉著薛崇楓繼續往外走去。
安總管沒敢再上前阻攔,卻帶著人在后面不死心地跟著。
薛崇楓猜到了什么:“清月,你是不是要跟他們回京城?”
沈清月只低聲道:“等我們出去以后我再同你說。”
薛崇楓又問:“那你身上的毒,解了嗎?”
“還沒……”
身后的安總管聽到這話,忙上前搭話道:“沈姑娘不必擔心,宮里太醫醫術高超,一定能解開您身上的毒的……”
沈清月似沒聽到一般,不愿理會他。
薛崇楓此時心里明白,雖然沈清月是已故公主的女兒,當今太后的外孫女,可是她并不愿意認祖歸宗,若不是為了救自己,她也不會暴露行蹤,被安總管找到。
想到這里,他心中不由沉了沉:“清月,都怪我……”
“不怪你!”沈清月抬頭打斷他的話,她眸中還有淚水未干,卻努力向他揚起一個溫暖的笑來,“別想太多,我們回家。”
從她口中聽到“回家”兩個字,讓他的心里像是初融的雪一般融化開來。他的唇角揚起,感覺周圍的光都變得有些熹微,繼而白茫茫的有些晃眼,他似乎只能看到沈清月一人,在這偌大的白茫茫的天地見,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的眼里只有她,而且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好,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