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圓圓說。
水,是腥冷的。
魚缸,帶著青色苔蘚的印痕。
金魚,布滿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滑膩鱗片。
但梁恒波卻沒有任何的感覺,他甚至都看不出眼前的圓圓是害怕還是驚訝。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圓圓說。
梁恒波早就松開手,他開始壓著圓圓的脖子,小姑娘不得不用雙手按住魚缸最下面的鵝卵石,那些金魚搖著漂亮的尾巴,在水箱里驚恐地躲避著人類的手臂。
他繼續輕松用力。等圓圓的上半身,幾乎都沒入水里,她已經一臉的恐懼,整個人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開始瘋狂地發出尖叫,但梁恒波的手就像鑄鐵般無法掙脫,圓圓的臉就和那幾條金魚一樣,仿佛都和他隔著一層玻璃,是一個又一個模糊色塊。
梁恒波小的時候,曾經這么“教育”過一個又一個欺負他舅舅的人,也曾經這么“制服”過向他媽媽亂發脾氣的舅舅。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為他們發現不了”圓圓尖叫。
他輕聲說“冤枉她,你不是很開心嗎”
這時候,羅姨和宋父聽到聲響,他們慌忙從里面沖了出來。梁恒波緩慢地松手,圓圓立刻滑落在地面,開始放聲痛哭。
羅姨冷笑說“喲,她還找了幫手尋仇”
回應她的是一聲巨響。
梁恒波不知道都做了什么,原本固定在收銀臺上的魚缸,隨著他一推,突然之間,鏘然翻倒。
玻璃魚缸在從高空砸到地面的瞬間,砰然而裂。里面承載幾公升的水,像巨浪般潑灑在理發店的每一個角落,水涌到每個人的腳背上,夾雜著地面沒掃干凈的頭發。
只剩有那幾條金魚,還在地面鋒利的玻璃渣和鵝卵石上蹦跳,幾抹紅色,觸目驚心。
“如果說,我現在你們面前表現得樣子還很冷靜,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真的已經十分十分的歇斯底里了。”他說,一字一句,語氣溫和,極其清晰。
一片寂靜,只有地面上,那幾條金魚在空氣里撲騰和掙扎的聲音。
梁恒波對著宋父說“你不是說要給你女兒一套房子把它交給我。”
在妻子仇恨的目光中,宋父緩慢地,遲疑地,把剛才的牛皮信封拿出來。
梁恒波先打開信封,一目十行看了眼,揣進懷里。
“即使有一天,我和宋方霓已經不在一起”他閉了閉眼,繼續平穩說,“你們要是敢再招惹她一下,我還是會像今晚這樣趕過來。我會找到你們,讓你們之后的生活變得很不舒服,甚至于,生活得很悲慘。我沒有開玩笑。”
一時之間,只能聽到羅姨粗重的喘氣聲。
理發店四面都是鏡子,照著梁恒波面無表情的臉,他說“我的意思表達得夠明白了嗎”
宋父和羅姨看著眼前溫潤面孔的年輕人,如看鬼魅。
梁恒波說“當然,你們可以記一下我的名字。我叫梁恒波。”
圓圓早已忍受不了這種平靜的壓迫,她一下子又哭了。
梁恒波卻沒理睬她,他沒看任何人,踩著玻璃渣,推開門,門在他背后合上。
宋方霓在車里還維持著剛才的坐姿,她拿著它的保溫水杯在發呆,梁恒波坐上駕駛座,他抽了張紙巾,擦干手和腳底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