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郭保吉這一句應承,裴繼安總算是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唱戲一慣要唱滿整臺,從來不肯半途而廢,又特地以異姓兄長,準未婚夫的口吻代沈念禾道了謝,臉上全是感激,半點不像裝出來的。
裴繼安劫后余生,卻不知郭保吉也暗自慶幸。
兩人各懷鬼胎,俱是以為自己得了便宜,看向對方的表情都多了幾分發自肺腑的真誠。
因天色已晚,裴繼安借口明日還要上衙,急著趕路回宣縣,也不吃郭保吉那順口留的飯,就此告了辭。
他出得書房門,按著書房外頭從人的指點沿回廊而行,正走到后園一角,對面卻有兩人相迎而來。
當先那人走得近了,忽然把腳步止住,疑惑問道“裴繼安”
來人十五六歲,身量卻挺高,臉方方正正的,相貌有些粗,還長了一對招風耳,看上去略帶兇煞之意。
他一面說,一面卻又往裴繼安的后頭看,見并無半個人跟著,臉上頓時有些失望,道“怎的是你一個人來那謝家小孬種哪里去了果真被嚇破膽子,再不敢踏進我郭家大門”
口氣當中全是嘲諷。
裴繼安抬頭看去,果然是個熟人,正是同謝處耘鬧個不停的郭保吉次子郭向北。
郭向北后頭跟著個一身騎裝的少女,她背上負著長弓,腰間插著一兜七八支箭矢,正是青春年華,長相雖然只有五六分,然則整個人看上去另有一種勁勃的美。
聽得郭向北這般說話,她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對方后背的衣料,低聲叫道“二弟”
轉而對著裴繼安道“裴公子是為著謝處耘來的吧眼下遇得飯點,夫人應當在正廳”
裴繼安聽對方說話語氣,又見其打扮,只覺得眼熟。
因其人稱呼廖容娘做“夫人”,而不是“母親”,他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才把人對上了,記起這恐怕是自己見過一回的郭家次女郭東娘。
他隨口應道“乃是為了公事特來尋郭監司的,因衙門還有事,我便不耽擱了。”
一面說,一面拱了拱手,權當行過禮,就此走了。
郭向北一肚子屁話想要放,本要沖得上前,只看著裴繼安那行禮時露出的明晃晃拳頭,難免回憶起從前事情,牙齦都不由自主地再次發出酸痛之意來,腳步立時為之一頓。
只緩了這一會,再想要沖上前去時,他的后背就給用力扯住了。
裴繼安大步流星,轉眼便沒了蹤影。
郭向北眼睜睜看他走掉,轉頭怒瞪了一眼,叫道“二姐你拽著我作甚”
郭東娘道“你當那是謝處耘,由你搓圓搓扁不攔著你,等你再上去找打嗎”
郭向北咬牙怒道“這是在我郭家,難道他還指望像上回一般占得了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