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難免生出些微的不自在,一下子就聯想起裴繼安所說的“外人”、“內人”來。
只這念頭不過一閃,很快被她拋在腦后了。
三哥何等胸襟,平日里又那樣忙,一時忘了也是有的,哪里會為了這點小事做出如此反應
不過裴繼安不在,卻又生出另外一樁麻煩來。
這一向謝處耘忙著管庫房,乃是行的輪班,他天不亮就出發,過了一過午時就回宣縣衙門辦事,時間恰好同沈念禾錯開,而裴繼安則是無論多忙,又有什么安排,都會盡量抽空陪同沈念禾上差與下差。
早間自不必說,而下午一般到得申時,他便會把手頭事情收拾一下,過來同她交代一聲,說當要回去了,有時候見不慣她桌上亂七八糟的,還會動手幫著收一收。
兩人收拾妥當,正好一起回家,也省了沈念禾孤身出入,不至于叫人不放心。
而今天不知為何那裴繼安走了卻沒有交代,倒叫沈念禾有些猶豫起來。
他是還要回來,還是不再回來了自己要不要等這裴三哥一等
正有些躊躇,邊上趙賬房卻是笑道“姑娘找裴官人罷他出去前同我交代過,叫我今晚等你一同回去外頭有兩位差官已是等了半日了,一直不見你出來,催也不好催,叫也不好叫,等得心都焦了”
沈念禾聽得茫然極了。
裴三哥什么時候出去的為什么他出去同旁人說,卻不同自己說那差官又是什么情況
正莫名間,果然外頭來了個差吏打扮的人,對方也不進門,只在門口行了一禮,道“沈姑娘這一處若是忙完了,不妨收拾收拾裴官人分派過,今日我們兄弟兩個送你同趙嬸子回去。”
趙賬房就在邊上敲邊鼓,道“不是我說道,裴官人當真是體貼極了,自家因事不在,卻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特地還把后續首尾都收拾好了,又叫我等陪著,免得路上遇得什么不妥”
沈念禾勉強笑了笑,不知自己應當要回什么才好,只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忙同兩個差吏并那趙賬房歉道“叫諸位久等了,早知如此,應當叫我一聲的,偏還耽擱你們時間”
她草草收拾好東西,等到出得門,鬼使神差地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那裴三哥公廳外頭的門上貼著一張便條,那條子也不知是誰寫的,比自己的字漂亮多了,紙面也十分整潔,說的是裴繼安因事某時某刻外出,今日應當不再回來,如有急事,交代某某某,如有公文,另有交給某某某。
這兩個某某某一個姓張,一個姓鄭,俱不姓沈,更不叫沈念禾。
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就發生了許多變化,這變化俱是同沈念禾息息相關,可她卻幾乎是最后一個知道,一時之間,竟是不知應當作何感想。
她不是傻子,見得裴繼安如此行事,自然不可能再騙自己說他是臨時起意,沒來得及同自己交代。
連小公廳里頭文書同差事,自己當要怎么回家都已經已經安排好了,如果當真有意,怎么可能來同自己說一聲都不行
可這究竟是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自己早間的一番回復嗎
沈念禾實在琢磨不透,偏生那趙賬房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是看得出來她同裴繼安之間出了什么矛盾一般,一路上不斷同她夸那裴官人這樣好,那樣好,又舉自己從前同丈夫尚未成親時,因是青梅竹馬,又都脾氣倔強,難免時常置氣,有一回自己一氣之下,險些就要擇了旁人去嫁,幸虧最后醒得過來,卻又白白蹉跎兩年,十分后悔云云。
這話實在叫人聽得哭笑不得,偏偏她又不是明說,全是旁敲側擊,叫沈念禾欲要打斷又不能。
好容易回得宣縣,沈念禾進得裴府大門的時候,只聞得正堂里濃香四溢,那鄭氏見得她回來,急忙上前相迎,口中抱怨道“怎的這樣久你三哥今日給你熬了老雞湯,還不知從何處尋了鮮掉眉毛的菌菇,趕緊去洗換了衣裳過來再熬兩個時辰,鍋都要干了”
沈念禾下意識問道“三哥甚時回來的”
鄭氏也不做他想,隨口回道“申時就到了,特地還帶了老母雞同菌菇回來。”
沈念禾越發覺得心中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