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郭保吉因裴繼安提到蔣豐,另行了解之后,只覺得此人當真是個有才的,作為輔佐,十分合適,便做了一番安排,又送宅子,又送伺候的下人,又有吃用之物,金銀綢緞,極是禮賢下士。
他這般舉動雖然沒有刻意宣揚,也并未把蔣豐叫回來,甚至還讓廖容娘去同蔣家妻小交代過,說那蔣豐領了正經差事,很是要緊,請她們如有什么,只來郭家尋她便是,若非遇得特殊情況,不要去打擾。
然則如此行事,自然瞞不過其余幕僚。
一時之間,下頭不少人議論紛紛,還有見不得好的,私下跑去同那蔣家娘子說嘴,道“你當監司為甚這樣照看你們,原是你家那口子去得宣縣,好似要被分派去跟著個胥吏辦差,今后便不回來了”
蔣家娘子多日不見丈夫,兒子又正病著,好容易得了廖容娘送來的仆婦,又有醫有藥,實在感激不已,此時聽得旁人說,簡直驚得不行,忙把話問了個清楚。
那人就勸她道“我也是聽我那當家的說的,聽聞是宣縣有個小官,見得你家那一個做事做得好,特地問監司討了過去,今后就留在宣縣衙門當中做吏,不再在郭家門下了”
又道“我與你私下交情好,聽得說起此事,立時就來尋你了,那宣縣小地方,還是做吏,連個官身也沒有,做人總要往上爬,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們家那個怎么好把路越走越窄趁著此時事情未定,不如快些同他說一聲,叫他早早回來同監司剖白一回,監司心善,他訴一訴苦,說一聲不愿意,多半就不會勉強了。”
郭保吉是一路監司,后頭又有郭家做支撐,而那宣縣不過一個小小的縣衙,去了還是做小吏,實在沒有什么出息。
蔣家娘子聽了之后,當真唬了一跳,因無人商量,本想去尋自己丈夫商議,一咬牙,左右看了一圈,卻沒有一個信得過的,偏偏自己又走不開。
那來勸說的婦人就道“你若是走不開,我叫我家那口子給你跑一趟,到底認識這大半年,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你家那一個往火坑里跳”
果然沒多久,她那丈夫就取了蔣家娘子的書信,急匆匆往小公廳跑,到了之后尋到蔣豐,先把蔣家小兒子重病險些不治,蔣家娘子六神無主的事情夸大說了,又把裴繼安當日去同郭保吉說事的情況掐頭去尾復述一回,最后道“你要是還想跟著監司,此時便快些回去,同他表個態,說得清楚,不要叫他以為你這是改門換派了。”
蔣豐在郭家已經數百天,連露頭的機會都沒有,其中極大的原因,便是他不怎么曉得察言觀色,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今次得了人提點,一時也有些慌亂起來。
叫他自己選的話,自然是愿意留在小公廳的,可論及長遠,宣縣實在是個小地方,一旦圩田、堤壩修完,哪里又還有什么功勞可立當然是比不上跟著郭保吉。
若非如此,當日他也不會來投了。
況且要是給郭監司以為自己是想要另攀高枝,生了厭棄之心,莫說在郭家再混不下去,怕是去宣縣縣衙也沒什么活路。
他可是還有家小要養活,指望那一點月例錢糊口吃飯的
蔣豐連連道謝,送走了同門下的幕僚,急急忙忙把手頭事情收拾一番,本想要交接出去,然則朝中才來了信,小公廳上上下下都忙做一團,實在抽不出人來接事情,他又是擔心,又是猶豫,實在糾結得很,因半日沒等到裴繼安回來,實在等不了了,只好去尋沈念禾。
聽得說這蔣豐是家中有急事趕著回宣州城,沈念禾二話不說,就把他手頭的事情收攏過來,略問了幾個問題,便催他道“快些回去罷卻不知道小孩子得了什么病,如若路上恰好遇得三哥,不妨同他說一聲,帶他一起去看看。”
又把裴繼安從前在醫館做過學徒,也能開個三方兩劑的藥,恰好相熟三兩個宣州城中有名大夫的事情說了,再道“有認得的大夫,總比沒頭沒腦胡亂撞來得好。”
生她越是體貼,那蔣豐就越發覺得愧疚,只好干巴巴道“信上只說得了急癥”
沈念禾想了想,便道“不如叫謝二哥同你去一趟他畢竟認得人,多少還擺得出幾分面子,如若路上遇不得三哥,還能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