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處耘雖未說話,可她看著面前景象,猜想他多半是在整理物料時不小心掉了下去,偏偏傷到的是腿腳,想要動也動不得,正巧今日庫房里頭只有兩個管庫的,并無人進進出出,居然叫他一個人在里頭耽擱了這樣久。
如果不是自己過來,說不得要到天黑了才有人察覺出不對,四處來找尋。
沈念禾小心踩在略平整的地方,蹲得下去,她見謝處耘連話都難說出來,上嘴唇白得可怕,下嘴唇咬得全是血,便知狀況不好,又見他按著腿腳,指縫間還不斷往外冒著血,也不敢耽擱,先把手在謝處耘面前晃了一下,輕聲問道“謝二哥,除卻腿,你還有哪一處傷得厲害,腰、背有無摔到”
她問完之后,見對方并不回答,也不知道是痛得說不出話了,還是什么其他原因,便又問道“謝二哥聽得見我說話嗎若是聽得到,便眨眨眼。”
謝處耘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動了動眼睛。
沈念禾索性不管他,先抽了隨身的帕子出來,將其從中撕開,半蹲在地上去看謝處耘退腳上的傷口。
他褲子上全是血,貼在腿腳處,糊成一團,血塊、血水同碎布混雜在一處,早看不出來哪里是傷處。
沈念禾不敢亂動,卻更不敢不管,想了想,自他大腿處將那布料撕開,一點點輕輕往下挪。
謝處耘全身都痙攣起來,腿腳也發著顫,左手攥成拳頭,右手卻是一把緊緊抓住了沈念禾的手,“啊”的叫了一聲。
沈念禾忙將手上動作放得更輕了,卻沒有停,左手給他抓著,右手持續往下提著那布料,輕聲問道“謝二哥,傷口在哪一處”
謝處耘咬著牙抵過了那一陣痛,腦子倒好似清醒了幾分,過了好半晌,才捏著沈念禾的手,慢慢放到了他膝蓋的一處地方。
沈念禾輕手輕腳地避開他指出來的傷口,也不敢去動那布料,只用撕成長條的手帕把他傷口前端大腿的位置繞了一圈,綁了一個略緊的節,綁好之后,湊近那謝處耘的耳邊道“謝二哥,你莫要亂動,只在此處等一等,我去叫人來。”
又等到他點頭了,才原路翻爬回去。
此時小公廳中留守的人不過十來個,俱是分散得很,沈念禾先去把門口兩個管庫的叫了過來,把事情三句兩句說了,又道“那庫房里東西太多,你們先去清出一條能過擔架”
她說完這話,忽的想起來今日輪值的大夫不在,擔架放在哪一處都無人去問,此時又著急,實在等不了,只頓了頓,當機立斷,便又改口道“清楚一條能過門檻的空地來。”
那兩個管庫俱是嚇得不行,連忙應了,問的清楚庫房在哪一處,轉身就走。
沈念禾認得的人多,對此地也熟,四處尋了一圈,總算又找出三四個人,領著眾人一齊去那庫房里頭。
人多勢眾,有人去卸門板,有人去幫著清路,有人去藥方里找藥膏同藥粉、紗布等等,又有人連忙騎了馬往宣縣去尋大夫,不多時,就在那一堆木料、磚塊里頭清出一條能走的小道來,將那謝處耘抬得出來。
沈念禾自己的腿腳受過傷,得過大夫照料,后頭不良于行半載有余,可謂時時都在想著怎么照料自己的腿才能叫它再能走動。她久病成醫,此時一看謝處耘的樣子,就怕他是傷了骨頭,最好不要輕易挪動,是以讓眾人把他抬到不遠處的空房里頭,就囑咐他們不要亂動了,只留了一個看著機靈的幫忙打下手,其他俱是道了謝,將他們重新打發回去自己的位置上。
她先給謝處耘喝了水,等到終于有人尋了藥膏藥粉等物過來,才小心拿剪刀把謝處耘腿上傷口附近的布料剪開,
一點點給他清理傷口。
那邊上的雜役哪里見過這樣重的傷,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處,臉都白了,然則見得沈念禾看那傷口面不改色,又覺得自己不當如此沒用,本還想努力去接手,手一伸過去,居然在發抖。
沈念禾看了他一眼,也不為難他,便指著邊上的銅盆道“煩勞小哥去幫忙換一盆熱水來。”
那雜役仿佛得了特赦一般,連忙抱著銅盆跑了,濺到自家身上全是水也不曉得躲。
沈念禾聽得人走了,復才低頭繼續清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