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南本就對修造圩田、堤壩的事情不甚贊同,只是礙于父親情面,不好反對。
他不能對父親的作為表態,對上裴繼安時,卻沒有了顧忌,更何況這一向以來,郭保吉對裴繼安屢有褒揚,時常拿來同長子做對比,叫他為榜為樣。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郭安南對裴繼安并無什么偏見,被三番五次拿來說事,還回回都“被”比不過之后,就越發不滿起來。此時聽得羅立的話,很有幾分心有戚戚焉,嘆道“裴三確實有辯才,又知江南西路事,他一開口,不知其中來歷的,很容易聽信。”
羅立聽得他把裴繼安稱呼做“裴三”,語氣當中并沒有多少親近的意思,相反,不僅不像贊同,還很有些不滿,好懸才把那笑聲給吞了回去。
他是實打實的楊派,說得粗鄙些,同那楊其誕就是穿一條褲子的,恨不得圩田修不好,也不想造什么堤壩,最好此事做不成,最后叫那郭保吉把責任全數擔走,或貶或罰,不要在此處吆五喝六的。
今次不過是試探一回,想看看能否從郭安南這一處入手,撬出一條小路來,從未妄圖離間這一對父子感情畢竟傻子才會為了外人對付自家父親。
誰又想得到,竟是能有這般順利
這郭安南看似穩重,其實被郭保吉壓制久了,早有不平之心,更要緊的是,他從小就讀經書長大,卻是讀的死經,一肚子“仁義道德”,半點不曉得變通。
只要他這一處肯在中間幫著遮攔一番,又能用他來離間裴繼安同郭保吉二人關系,屆時把那裴繼安支走了,何愁姓郭的能成事畢竟是新來,連人頭都認不清,路往哪里走都不曉得,還妄想造什么堤壩,修什么圩田
一時之間,羅立臉上的笑都真誠了幾分,又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奈何總有奸諂小人為惡,以金玉之面,掩敗絮之心,奈何汩羅江清江濁,監司卻不能辨”
這話簡直說到郭安南心坎里去了。
他一心做事,也是為了郭家好,更是為了父親好,奈何父親郭保吉從來看不到眼里,反倒更愿意聽那裴繼安的,叫他平日里常有屈子之感。
“安南。”羅立忽然叫了郭安南一聲,“實不相瞞,我先使人四處問了一回,下頭縣鎮、鄉村,無一處愿意出人出力的,當日裴三硬要三縣各湊民伕,就已經湊得天怒人怨,眼下還要修什么水柜,還說什么不出錢,就出力,百姓聽了,無不憤恨,去歲天旱,收成也不好,眼下正是農忙之時,眼見飯都吃不起了,舊米已盡,新米未曾成熟,飯都不知道去哪里討,如何能抽得出人、錢來”
他口中說著,卻是站得起來,拱手彎腰,袖幾及地,深深行了一禮。
郭安南嚇了一跳,如何敢受,連忙躲到一邊去,又將那羅立扶了起來,道“羅知縣何故如此使不得,使不得”
羅立拖著郭安南的手,卻不肯放,也不肯站,更不顧自己臉面,只道“安南,我一縣許多百姓生計,全系于你一身了,只求一個準話如若我建平不出人、不出糧,那圩田、堤壩當真就修不了了嗎能否請你在當中斡旋一番,能減則減,能少則少”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