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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內銓屬吏部,掌管差遣、考功、晉升等等要害事項,那曹從判雖不是正職,卻是個手里真正管事的,從來是他拿捏旁人,若說是大品官員過來,倒是有可能得他重視,可要是大品官員,又怎么可能親自前來是以見得裴繼安區區一個吏員轉官的,竟得如此對待,人人俱是驚愕不已。
這事實在稀奇,眾人議論了好一會,只是也沒聽說朝中有哪一位姓裴的大官人,況且如果當真是達官貴人子弟入仕,為何要由吏轉官,便是考不得進士,蔭庇一回,得個正經官身也不算難事。
說來道去,個個都找不出原因來。
有好事的就偷偷遛了出去,過了許久,才回得來,先還把門反掩了,復才神秘兮兮地同里頭人道“我去問了人,你們猜那裴官人是什么來歷走的誰人門路”
一時個個都圍了過來。
那人道“原是才去翔慶軍的郭監司郭保吉保舉的”
眾人俱都愣住發起懵來。
郭保吉乃是帥才,朝中人人皆知此人驍勇善戰,將來要接樞密使郭駿的位子,他雖然因故轉江南西路,做了監司,可一說起來,誰人都不會覺得這是個文官。
方才那姓裴的明明就是個滿身文翰,怎么想都不應當同郭保吉這個武將扯上關系才對。
那人又道“想不到吧聽聞是靠著在宣州造了圩田堤壩,今歲便能增賦稅數十萬貫,這姓裴的喚作裴繼安,原是越州裴家的,那郭保吉去翔慶之前遞上來的薦書原分兩個封裝,一厚一薄,厚的足有半掌高,薄的則是只有寸許,送來時特地說了,里頭有個人的薦書是單獨封的,其余一共二十余人,全放在一處。”
他說到此處,言語之中盡是感慨,道“據聞曹從判得了人打招呼,叫下頭把那裴繼安的薦書取出來,去取文書的也沒多想,拿了薄的那一封去,拆開一看,竟是錯拿了那二十余人的薦書。”
“下頭人見拿錯了,先還嚇得半死,一桌子都翻遍了,以為錯漏了什么,最后才把那厚的取出來,誰成想,半掌厚”那人伸出手來,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半掌”究竟有多厚,復才嘆道,“竟是全是那裴繼安一人過往所行。”
在場的都是有官人,自然曉得薦書里頭除卻舉薦人語,其余便是被薦人背景、履歷等,因有規制同模板,是以只能照著填,不能隨意發揮,是以上頭行文俱是平鋪直敘,寫的全是有跡可查,不能夸大,也不能捏造。
哪怕是寸許的薦書,只寫一人事跡也已經足夠匪夷所思,更何況半掌厚,全為一人所為。
眾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聽得這話,有人實在不肯相信,搖頭道“你怕不是在說笑一個吏員,能做這許多事叫個知縣來都未必能填滿那半掌厚的紙”
那人不成想自己辛辛苦苦打聽來的秘辛竟會被懶坐在屋子里的人質疑,登時心頭火起,比自己被人質問還要氣惱,冷笑道“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自家做不到,不代表旁人做不到之前京中人人趨之若鶩的杜工部集,年頭滿天下哪個讀書人不曾聽說就是那裴繼安在宣縣公使庫時做出來的籌銀的”
“當日郭保吉要給雅州供銀供糧,下頭有幾個縣不肯出力,全靠這一部書賣得好,聽聞大賣十余萬部,后頭宣州修圩田堤壩的時候,壓根沒用朝廷調撥,全是當地自籌,其中多是那宣縣公使庫里來的。”
“好似郭保吉沒去宣州時,那裴繼安在當地州縣衙門里就已經頂有名氣,他聯合十三州縣做銀錢糧谷人力互換,年年一旦遇得納粟徭役,與之聯合的州縣都輕松得很,下頭民怨都能少一大半”
他說著說著,仿佛已經置身茶樓酒肆,變成了一個說書的,又道“那圩田也是姓裴的出的圖繪,他那爹你們或許沒聽過,他那叔父,你們卻應該都有聽說正是當年投河那一個裴七”
“越州裴家,誰人不知道還用你提醒”有人就插嘴道。
另有人也嘆道“裴家當真不容易,出過多少人才,而今好似就剩這一個了罷若是當年”
“閉嘴吧,什么話都敢說了你敢說,我卻不敢聽”旁人連忙將他攔住。
一時屋子里人人都感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