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心事重重,一路上在馬車里連話也沒說幾句,茶也無心去喝。
那老嬤嬤看她樣子,嘴上自是不住勸慰,心中卻是暗暗搖頭。
她老于世事,又不同林氏身在其中,在邊上冷眼看著,一下子就品出其中味道來。
方才裴繼安到的時候,也是她半路去請的,仗著舊日看過對方幾日,路上多多少少說了幾句,早看出來這一對母子已是不太可能恢復從前,只不好同林氏直說罷了。
世上的事,有得必有舍,得了眼下的富貴榮華,又兒女在膝,還想要前頭兒子的好處,實在太過貪心了。
哪有這般的好事天下好處都給你占盡了
廂房里頭發生的事情,裴繼安同鄭氏都不約而同地瞞過了沈念禾,只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只裴繼安將傅家或許想要提拉他一把的打算說了。
沈念禾一聽就覺得不太對勁,道“傅侍郎自己都才回京,下頭兩個兒子要科考,戶部又新任了尚書,他欲要怎么想幫”
又道“口頭說要幫,卻不曉得能幫得了什么,三哥又不同那等科舉得官的,走的路徑全然不一樣,況且裴家也不似尋常人家”
裴繼安笑道“倒未必是傅侍郎自己出面,好似聽聞乃是那傅令明當日在流內銓門口見得我,說我很有幾分得用,想來是欲要招徠一番,等我這一處站穩腳跟,即便未必要有什么大出息,但凡能回饋一番,跑跑腿也是好的。”
他這般一說,鄭氏立刻就翻了臉,道“誰肯給他去做跑腿什么人啊郭保吉都不敢把你做什么跑腿”
她本想問這樣折辱人,林氏難道竟沒有什么說的,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裴繼安只笑笑,道“他出身好,有這樣的想法,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武陵豪杰,世家公子,又是一下場就得了一甲,出去做官,頭一個轉官回京,自然以為天下盡在指掌之間。
他只提了一句,倒沒有把傅令明放在心上。
這一位一看就是沒有怎么經過事的公子哥,看從前履歷,在任上也沒做出什么東西來,莫說只是他自己異想天開,就算是其父親自出面,也比不得郭保吉十一,并不怎么值得去管。
倒是鄭氏十分惱火,嘴里數落了傅家半日,直到外頭來人叫,忙才道“我先去看看,早間喊了人送木頭樣子來。”
也來不及多說什么,匆忙出去了。
沈念禾就解釋道“那新宅子正在修繕,嬸娘說里頭許多家具要換,是以在選樣子。”
鄭氏很愿意在這上頭花心思,一是要挑喜歡的,二是要挑看起來不顯眼的,又要同宅子的調性相符合,一時之間,忙得不行,多出許多事來,偏她自己樂在其中,也只好隨她去了。
裴繼安一向是個愛管事的,聽得此處說,忍不住就問了一回進度,想要插幾句嘴,卻被沈念禾笑笑攔了,道“嬸娘說今次不要你管,她要從頭做主到尾,到時候你搬進去住現成的便是。”
她說完之后,忍不住又問裴繼安白日間在司酒監的事情。
“去了一回造酒坊”裴繼安搖頭道,“里頭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