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還在紙上謄寫自己算出的數,一個“捌”字才寫了半邊,就覺得小腿處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繼而聞得茉莉的香馥味撲面而來,抬眼一看,先見到散開成半扇狀的茉莉白花,花朵或開或閉,雅致可人,又看到那個荷包,果然再抬起頭,裴繼安面上帶笑,正站在亭子下頭。
這一位連著幾日都沒有回家,就連換洗衣裳都是叫人來家中取走的,眼下毫無征兆,就這般站在自己面前,叫沈念禾又驚又喜,把那筆一撂下,立時就站了起來,叫道“三哥”
面上笑盈盈的不說,連眼睛都亮了三分。
裴繼安見到她人,本來就高興,見她如此高興,更是說不出的喜悅,幾步上了亭子,笑道“在屋子里探了半日,也沒見你人,誰知竟是在這里躲著,讓我好找。”
他口中說著,走得近了,又問道“做什么坐在這里也不墊個蒲團,地上冷沁沁的,要是著涼,喝藥時又要哭了。”
沈念禾忍不住嗔道“我從前喝藥時可是從沒哭過”說完又笑,“嬸娘出去了,屋子里只我一個人,我想著難得這院子重新收拾好了,就過來后頭坐著賞花看景”
又撫著裙子道“衣服是棉的,厚得很,我只坐一坐就起來。”
裴繼安見她在這里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碟子上的點心小食都吃空了,用的東西擺在地上,還說什么“只坐一坐就起來”,卻也不去戳穿,想了想,將自己穿的外衫脫了下來,疊成方形,放在地上,道“坐一坐也要墊個東西。”
沈念禾這回倒是老實坐他衣服上了,想來也是知道自己說話仿若掩耳盜鈴,連忙見好就收,不再自揭短處,又將話題岔開,問道“三哥肚子餓不餓的嬸娘昨日買了牛行街上的小花糕,雖不到時候,也能勉強吃一吃”
她一面說,一面去找邊上放的盤子,手才伸到一半,突兀地停在半空當中。
那盤子里空蕩蕩的,連底下墊的糯米紙都被她給吃了個精光,哪里還有什么小花糕
這一回裴繼安卻沒有那么好打發,跟著她盤膝坐了下來,還要挨得近些,笑問道“是外頭賣的小花糕好吃,還是我做綠豆糕好吃”
這樣一個問題,傻子都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更毋論是沈念禾,她連忙順著梯子往上爬,殷勤道“外頭做的哪里比得上三哥做的半點好只是三哥畢竟有正事要忙”
她口中說著,左右看了一圈,想要尋點旁的東西來打岔,見得那茶壺,就順手提了起來,正要給裴繼安倒一盞茶,偏又找不到多余的茶杯,只好問道“三哥想喝什么我去給你煮一盞茶出來”
此時慣用沖茶,要將茶葉舂碾成末狀,再注水煮熟,以筅擊拂,最后煮出來的茶湯提神醒腦。
沈念禾體質敏感,但凡喝了茶飲,往往都要過了丑時才能睡著,不僅如此,睡得還十分不安穩,一夜醒個三四回都是有的,次日自然精力不足。
挨了幾次,她也不敢再試,是以平日里不是喝熟竹水,就是喝些豆蔻、香花熟水飲子。
裴繼安自然知道她的習慣,便道“你喝不得那個,不必那樣麻煩。”
他口中說著,還將沈念禾放在地上的杯子拿了過來,見得里頭剩一點熟水飲子,就把那杯子放得近了,含笑道“我喝這個就好。”